刘夫人还想解释,方大夫人根本不听,瞅着杨小小抱怨道:“还请赵夫人评评这个理儿,我们方家是否哄骗刘家?无端退亲,琴姐儿怎么嫁人?”
杨小小很清楚,京城中官宦人家下聘,十抬确实算少的了,但也明白刘家的难处,就算勉强凑足了聘礼,办婚事的钱也拿不出来,生计更是大问题。
方琴儿嫁过来后,发现婆家一贫如洗,肯定会向娘家诉苦,到时候方家责怪刘家欺瞒,两家的关系还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不好明说,只能含糊道:“刘夫人也怕琴姐儿嫁过来,日子过得不如意。”
方大夫人见杨小小也跟着支支吾吾,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认真思索了片刻,推心置腹道:“实不相瞒,我们方家大房的日子也不宽裕,但也不会靠出嫁的闺女补贴家用。亲家尽管放宽心,小俩口只要和和美美,并非一定大富大贵。”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刘夫人越发觉得为难,目光也转向了杨小小。
杨小小心下一软,开口劝道:“既然方亲家都这么说了,您也不忍心棒打鸳鸯不是?若是有什么需要,回头亲戚间再商量着办。不知亲家意下如何?”
刘夫人实在无法,只好带着刘宏离开方家,闷头上了马车。杨小小的马车跟在后面,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离开了方府。
方大夫人坐等门上的禀报,证实三人已然离开,才派人请方二夫人过来,说了刘家要退亲的事。
方二夫人听罢也是深感意外,揣测道:“刘家的产业不在京城,一时手头紧张也说不定。不过,赵夫人的弟媳是刘夫人之女,肯定会帮衬的。”
方大夫人见刘夫人拿出三千两银票都不犹豫,又用上好的镯子作订礼,根本不相信刘家的日子过不下去,如今听了方二夫人一番话,更坚定了不退亲的想法。
方家坐等刘家下聘礼,刘夫人带着儿子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女婿家。
见到女儿,劈头盖脸一顿问话。
刘文儿见老娘知道了自己借银子的事,只好实话实说,把来京城日子过不下去,杨小小送铺面和田产的事说了一遍。
“如今这处宅子也是姑奶奶送与夫君的。不算这次借的三千两银子,初到京城时还送来五千两银子,日子才勉强维持下来了。”
刘夫人听得瞪大了眼睛,一时惊叹道:“这得多少银了啊?”
“手中有一万两银子,在省城就是大户人家,在京城根本不算什么。”刘文儿深有感触,轻叹着说道。
“若是实在不成,等我成了亲,与娘还是回省城吧。”刘夫人有些灰心,一旁听老娘与姐姐说话的刘宏也是备感压力。
“给您与弟弟租的宅子,我交了一年的租金,你们先住着吧。等弟妹嫁过来之后,再作打算也不迟。”刘文儿有些不舍得,打算走一步看一步。
谈到给方家下聘的事,母女二人仔细商量了一番,刘文儿想着自己家开着肉铺与酒铺,决定替娘家出三牲与酒水,再拿些田里的出产,买些果品点心。
“姑奶奶家开茶舍,从她那里拿茶叶也便宜,咱们再多买几匹布料送过去,这就凑出七八抬东西了,改日我再陪着娘去首饰铺子买一副头面首饰,去脂粉铺子买一些胭脂水粉,去杂货铺子买烛台、喜烛和梳妆镜,十抬聘礼足够了。”
仔细盘算下来,十抬聘礼也就千两银子上下。
刘夫人总算松了一口气,说道:“由你帮衬着,我手头剩下的银子就用来布置婚房,置办酒席,不用再向亲家姑奶奶借银子了。”
听说老娘原打算向杨小小借三千两银子,刘文儿连忙阻止道:“我借的三千两银子尚未还呢,您怎好再去借?若是传扬出去,我在婆家都没法做人了。”
刘夫人从身上取出五百两银子,交给女儿,说道:“你再拿一千两银子,先还一半,余下的一千多两银子,等摆了婚宴接了礼,咱们再用东西顶上。”
接到管事陈三送过来的一千五百两银子时,杨小小开始还有几分诧异。
陈三替主子说道:“***奶怕您不收,才命奴才过来代还,说余下的银子等摆了婚宴接了礼,再一并还上。”
杨小小收了银子,听说刘文儿正帮着娘家张罗下聘的事,随口说道:“若有什么需要,不必客气。”
陈三趁机说了想买几罐好茶叶作聘礼的事,杨小小吩咐刘全代他去取,想了想,又提议道:“在家里摆酒席,我可以从饭庄上抽调两名厨子,过去帮忙。”
刘文儿听了陈三的回话,觉得饭庄的厨子手艺好,可以为喜宴作几道招牌菜,免得客人嫌弃普通的厨子作菜不好吃,亲自去娘家把话传给了刘夫人。
刘夫人自然十分乐意,一时商议要请的客人,刘文儿说道:“刘家的亲朋大都不在京城,也没几户人家要请的,就是不知道方家那边要请多少人?”
下聘前一日,杨小小派人送来了一盒雕着花纹的银元宝、一箱绸缎、一幅精致的绣帐、百子千孙的锦被、兔绒的披风、一套红袄红裙。
跟着过来的周嫂,笑眯眯地解释道:“这几样东西,是特意为亲家下聘用的。夫人说了,方家在京城也是有些根基的,若是聘礼寒酸了,亲戚间也不好看。”
刘夫人道了谢,送走了周嫂等人,对刘文儿说道:“咱们准备了十二抬,加上亲家姑奶奶送来的六抬,十八抬聘礼,方家人还知乐成什么样呢。”
下聘这一日,刘家雇了吹鼓手,抬着聘礼一路吹吹打打送到了方府。
方大夫人从春嫂手中接过聘礼单子,仔细看了一遍,唇角勾起,面带微笑地说道:“明日我派人去亲家量尺寸,赶制家俱来不及,但过场总要走的。”
送走了刘家下聘的人,方大夫人收了银元宝,命人把梳妆镜、绸缎、绣帐、锦被、披风、衣裙、胭脂水粉和首饰送到方琴儿房中,让她瞧瞧婆家送的聘礼。
冬菜、粮食、三牲与果品点心等吃的东西送到厨房,茶叶留作己用。
方琴儿不宽敞的房里一下子堆满了东西,每瞧一样,同她一起长大的丫头春慧就笑嘻嘻地说道:“夫人还怕刘家穷,小姐你瞧这绣工,哪会出自普通人家?”
晚上,方大夫人拿着刘家的聘礼单子过来跟方琴儿商议,满面春风地说道:“六十个银元宝和茶叶,娘就留下了,但会给你六百两银子压箱底。你房里的东西,都给你陪嫁过去,另外再添几样,你的嫁妆也是十八抬。”
方琴儿红着脸,垂下头去,默默听着。
方大夫人心情很好地说道:“让春慧跟你过去,娘从小丫头中给你再选一个,你的陪嫁丫头是两个,加上你的奶娘青娘,足够你使唤了。”
说罢,从荷包中拿出红翡镯子,亲自戴到方琴儿的手腕上,笑眯眯地说道:“我看这套大红衣裙不错,可以作你的嫁衣,盖头你绣好了没有?”
方琴儿命春慧取来针线笸箩,拿着快要绣好的盖头请方大夫人观瞧。
方大夫人拿在手里看了几眼,总是觉得有些不顺眼。
春慧也是个机灵的,小心翼翼地说道:“小姐没找到绸缎,就在红布上绣了。”
方大夫人这才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觉得与刘家送过来的嫁衣不配呢!明日我让管家去刘府量婚房,问问有没有与嫁衣相配的盖头,直接送过来。”
杨小小给方琴儿送的红袄红裙,也是怕她来不及绣嫁衣,没想到刘夫人亲自登门,向她要盖头。
听说是方大夫人的意思,觉得好笑,让人请来秋娘,连夜赶制了一个,总算没误了婚事。
大婚前一日,刘夫人派人去方府送红盖头,同时拿到了方家邀请的名单。亲友同僚,能有几十人。
如今是寒冬腊月,在外面摆酒席太冷,在房里摆宴又搁不下。
刘文儿替娘家想了一个法子:“亲家姑奶奶开着饭庄,若是等新人拜了天地后,把客人请到饭庄用膳,也省了家里的忙碌,只是这价钱不好算。”
刘氏母女来府上说明来意,杨小小想了想说道:“东街的饭庄距离太远了,茶舍一楼的饭馆还近一些。若是打算在饭馆吃饭,把食材送到后厨,歇业一日。”
刘夫人把家里事先采买好的食材运到了饭馆,杨小小怕不够用,私下里又命人多备了一些。
腊月二十六,杨小小先去刘府等候,刘宏带着花轿准时把新娘子接来,在喜堂拜了天地与高堂,送入洞房后,客人们听说要到饭馆吃喜宴,纷纷上车出府。
一阵混乱过后,众人跟着刘府的马车去了杨小小的饭馆。
提前得到消息的饭馆后厨开始准备饭菜,方府邀请的客人占了八桌,整个一楼都给占满了。
饭菜上得很快,热热闹闹地吃了近一个时辰,才陆陆续续地散去。
杯盘狼藉之下,刘氏母女也有些微醉,杨小小也觉得头重脚轻,命伙计打扫收拾,让弟弟送岳母与媳妇先回府,自己也上了马车。
刘宏婚后第三日,刘夫人亲自登门道谢,还送来了一车东西。
杨小小以为是年礼,也就收下了。
何嫂拿着礼单,过来请示:“刘家的年礼好生特别,不仅有果品点心,还有银子与首饰。”
杨小小接过礼单,见上面一样样列出东西的名称,除了粮食,还有六百两银子与金银首饰,绸缎、梅瓶、青砚等物件也记在上面。
这才记起陈三曾经说过,用婚宴接的礼还剩下的欠银,也就心照不宣地收了东西。想到年根岁尾了,让刘全给刘府送些粮油米面与猪肉过去。
刘全回来后,面露异色地禀报:“刘夫人托奴才问夫人,能否预支刘秀才教书的工钱,说是打算租一间铺面卖些东西补贴家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