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小发现外甥女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变得谨小慎微起来，心中越发怜惜，一把把人揽入怀中，柔声安抚道：“大皇孙生母华夫人听说你与她的儿子相交甚厚，想见一见你。不用担心，一切有姨母在，你只需乖乖跟着即可。”
石馨儿眨了眨眼，觉得似乎很容易应付，紧绷的小脸稍稍放松了些。由着房里的丫头帮自己更衣，杨小小亲自替她梳妆，尽量往端庄雅致上打扮。
小丫头对着镜子瞧着，一时口不择言道：“今日的装束好奇怪，我仿佛又长大了一些似的。”
“过年又长了一岁，自然是又长大了一些。”杨小小微笑着打量，觉得既然瑾王府要替大皇孙物色人选，妆容上就不能太孩子气了。
待一切收拾妥当了，杨小小又命人给石馨儿披上斗篷，取来手炉，然后才一起出了屋子，沿着甬道，踏着上冻的积雪，咯吱咯吱地向二门方向走去。
二门外已备好马车，云童先一步赶到了，三人上了同一辆马车，由刘大板赶车，罗二郎与孟大等人骑着马，一路相随，走了快一个时辰才赶到瑾王府。
门房的人见到学士府的贴子，直接吩咐马车从侧门进去，到二门口下车，早有人恭候在那里，一路引着他们来到大阿哥与张王妃住的正院。
令杨小小感到意外的是不仅张王妃与华夫人在，大阿哥赵瑾与大皇孙也在场。
一番见礼寒暄过后，众人分宾主落座，云童与石馨儿立于杨小小身后。
赵瑾先开口对大皇孙说道：“你带着赵公子先去书房，一会儿本王过去考校你们的功课。”
等大皇孙与云童二人离去，张王妃才开口把石馨儿唤到近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一番后，不动声色地盘问起来。
得知石馨儿不仅识字，也读了几年书，字写得还行，有绘画功底，还会骑马，射箭也在学，如今府里又请了琴师，她与云染又加了琴艺课。
问及女红，石馨儿小脸微窘地垂下头去。
杨小小连忙替她遮掩：“念儿与苒儿尚未学厨艺与女红，打算明年开始学。等念儿年满十岁，再教她管家理财。义女芫花比念儿年长三岁，如今就帮我打理家中琐事，同时也让她经手铺子里的生意。”
张王妃见杨小小给孩子规划得头头是道，石馨儿也学了不少东西，性子瞧着也是个文静端庄的，便止住了继续盘问的心思，不由得点了下头。
华夫人早被大皇孙私下里说服了，有意促成两家亲事，一旁帮着说好话。
“赵夫人教女有方，听闻云姑娘小小年纪被皇上看中，连皇后的侄女也要让出三阿哥正妃之位。石姑娘与云姑娘是表姐妹，想必也是极为出色的。”
大阿哥一旁听了好一会儿，觉得石馨儿没有特别不妥之处，一时也松了口风，命人送石馨儿去大郡主的闺房玩耍。
石馨儿一听要她离了姨母，立刻露出依依不舍的眼神，杨小小知道小丫头又多想了，连忙吩咐身旁的周嫂：“念儿初来王府，陌生得很，你陪着她一起去。”
周嫂大场面经历不少，坦然自若地屈了屈膝，拉起石馨儿的小手躬身退下。
细微之处，被张王妃瞧在眼里，一时试探着问道：“瞧着石姑娘有些胆怯的样子，平日赵夫人很少带她出门会客吧？”
“她与云染都很少出门，总觉得她们年纪尚小。”杨小小随口解释道。
大阿哥见到了石馨儿，觉得也了解了个大概，起身道：“这件事还须禀明宫里，若是皇后娘娘与淑妃娘娘都赞同，两家就可以互换庚帖了。”
众人起身恭送大阿哥，张王妃也觉得谈得差不多了，转头对华夫人说道：“这件事先这么着吧，一切还须看宫里的意思。”
华夫人带着杨小小起身告退，转回到自己的住处，二人在房里聊起了家常事，同时派人去接留在大郡主房里的石馨儿。
小丫头正陪着大郡主有板有眼地说话呢，张王妃带着人过来看女儿，发现石馨儿早没了方才的胆小慌张，换成了一副笑眯眯的神色，与大郡主聊得正起劲。
“你与大皇孙是怎么认识的？”张王妃淡淡地问道。
石馨儿面上一红，掩去自己爬树被大皇孙吓到的事，只说在花园林中玩耍时被大皇孙吓得跌了一跤，就这么碰巧认识了。
张王妃听得忍俊不禁，大郡主也莞尔道；“大皇孙那样的人也能吓到你，只能说明你的胆子太小了。”
张王妃颇为认同女儿的话，一时问起平日大皇孙到学士府串门都做什么。
石馨儿也是个机灵的，知道许多话都不能跟外人说。
只奉承说大皇孙很用功，来学士府，几乎每次都到书房练字，由云童看着他背书，还有年前一起学骑射的事，连大皇孙爱吃学士府的菜肴也一并说了。
张王妃毫不介意大皇孙贪吃，倒是对他勤奋好学的表现有几分在意，这时帘栊掀起，来接石馨儿的华夫人房里的大丫头到了。
目送石馨儿一行人的背影，张王妃轻叹着说道：“这孩子还算不错，只可惜是个命苦的。自小没有了亲娘，养在学士府，将来就算嫁给大皇孙，世子妃的位置也落不到她身上。”
“母妃，若他们是个听话的，您就帮衬些，总不能便宜了二皇孙。”大郡主也收起轻松的表情，换作一副冷傲的模样。
“我自然想到这一层，只是如今肚子里怀着的这一个，若是个男孩，就不用顾虑那么多了。我是正妃，若生下嫡子，世子之位谁也抢不去。”
张王妃与大郡主私下里密谋瑾王府的世子之位，华夫人与杨小小谈话的内容同样三绕两绕地绕到了大皇孙的前途上。
华夫人试探着寻求帮助：“大皇孙是长子，若是学士府能成了亲家，必得王爷看重，我不苛求将来他能扶摇直上，只要能对得起王爷的厚望，我也就阿弥陀佛了。”
杨小小心领神会，一时出言奉迎了几句，华夫人心中受用，知道学士府与直郡王府的关系不合，有意向她透露了一件事。
“过年的时候，直郡王府的二奶奶过府探望赵侧妃，转天赵侧妃亲自回了一趟娘家，听说是娘家有了喜事。难道是郡王府立世子的谕旨下来了？”
学士府并未得到任何消息，云雷每日下朝回来，也从未提及此事。
杨小小听罢，露出了吃惊的表情，落到华夫人的眼里反而意外，一时讪讪地闭了嘴。
从瑾王府回到家中，杨小小打发石馨儿回房，把管事刘全唤到近前，让他把请贴送到郡王府米侧妃手里，给出的由头是过府品茶。
米侧妃来得挺快，一同到场的还有三奶奶周巧娘。
杨小小在花厅见到她们，也不见外，待双方坐定后直接开口询问道：“最近府里可有值得庆贺的大事？”
“大事？”
米侧妃瞟了身旁的周巧娘一眼，转了转眼珠，立刻笑眯眯地说道：“若说是大事倒也没有，不过喜事却有几桩。”
杨小小听说周巧娘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连忙道贺，还让身旁侍立的春杏回房拿红包。
周巧娘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去，低声说道：“府里的喜事不只我这一桩，还有二爷房里的香枝，就在过年的时候诞下一子，如今被二奶奶抱到身边抚养，前不久还过继到二奶奶名下，说是为了二爷立世子的事。”
“二奶奶自己生的儿子身子骨弱，都快两周岁了，说话还跟小猫叫似的。刚好二爷房里的香枝生了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就抱过来养了。香枝因为难产大出血，生产的次日就没了。依我看，是二奶奶从中捣的鬼。”
米侧妃欲言又止，很快就把话题转移到第三件喜事上。
“昨日三奶奶进了一趟宫，在锦嫔娘娘那里才得知宫里已下旨立苒姐儿为三阿哥正妃。这可是天大的喜讯，若是将来三阿哥作了太子，苒姐儿就是太子妃啊。”
米侧妃的消息不大灵通，府外有什么动向，继妃也不会告诉她。还好周巧娘的娘家是周侍郎府，还有一个姐姐在宫里作锦嫔娘娘。
杨小小微笑着接受了对方的道贺，转而询问周巧娘关于锦嫔晋位一事，得知册妃大典很快就要下来了，皇帝念锦嫔入宫多年恪守本分，又养育了二皇子，拟了一个恭字，晋位为恭妃，大阿哥的生母淑妃晋位为贵妃。
“听说大皇孙的正妻人选也定了，皇后娘娘在皇上面前提的是礼国公府的人，淑妃娘娘中意的却是长信侯府的人。结果皇上两家的姑娘都未选，而是选了我娘家表亲四品典仪唐家的姑娘，我的表妹唐月华。”
周巧娘透露了宫中秘闻，杨小小却放下心来。自己的外甥女不用与大阿哥府结亲了，将来无论大阿哥是胜是败，都不会影响到石馨儿婚后的日子。
送走客人，杨小小心情大好地去了厨房，吩咐晚膳加菜，又转回上房坐等爷俩回来。
云雷与云童仿佛事先知晓似的，果然是一起进的家门。
云童脸上洋溢着喜色，云雷却神色如常的换下朝服，说了宫里的决定：“念儿与大皇孙的亲事被皇上允了，不日就会颁下圣旨。”
杨小小才松懈下来的情绪又绷紧了，一时出言反驳道：“不是唐典仪之女吗？皇上又改了主意？”
“你听谁说的？家里来了客人？”
云雷反应极快，听发妻说了请米侧妃过府小聚的事，沉吟半晌儿。
“或许是大阿哥进言，皇上改了主意。自从皇上在朝堂上晕厥后，对大阿哥很是看重。今日颁旨，淑妃晋位贵妃，还命礼部着手准备册妃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