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秋娘的坦白,云祥有些不敢相信地望着她,一时神色复杂地沉声问道:“先前你与严妈妈私下串通,抱走孩子一事,我以为你也是好心,没想到你又把先王妃与堂舅母的私下戏言传给王妃,你是打算让我休了菜花吗?”
“我哪里做得不好了,你竟这样不待见我?”李菜花一阵心寒,对秋娘吃里爬外的行为难以理解。
“夫人能干,又诞下子嗣,也算大爷的良配,但唯有一条,却不与大人般配。”秋娘没有说下去,但房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云祥不等李菜花辩白,先一步说道:“你说的那一条,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如今我已是翰林院的侍讲学士,又是郡王长子,并不需要夫人娘家帮衬。”
“正因为大爷是郡王长子,奴婢才盼着您能继承王爷衣钵,将来有一日成为郡王府的当家人,把先王妃的遗骸迁回赵家祖坟,先王妃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秋娘说到动情处,潸然泪下,泣不成声。
李菜花听得也是鼻子发酸,转眸间瞧见云祥也红了眼圈。
“玥表妹被堂外祖所养,心里自然向着王妃。除非王妃宽仁大度,也盼着夫君成为世子。可是你瞧她的做派,连夫君离了郡王府,俸禄也想霸占一半。我带过来的一车稻米与一车卤肉,她都要截留。可见是个小气的!”
李菜花的不满,大家都有体会,特别是云祥住进郡王府好几个月,衣食起居感受更深。面对秋娘的沉默不语,他让周嫂把人扶起来,第一次拉下脸来说道:“奶娘的好意,我心领了。以后内院的事,就交与夫人决断吧。”
秋娘脸色灰白的对着云祥福了福,步履艰难地被周嫂搀扶下去。
为了庆祝云祥归来,晚膳李菜花亲自下厨,周嫂与刘妈打下手,包了三笼屉肉包子,熬了一大锅碎米粥,又做了两盆菜,红烧豆腐与小鸡炖蘑菇。
府里又增加了十来口人,而且都饿了一两天了,少了不够吃,又怕一次吃多了胃里受不住,所以才做了包子与米粥,菜也尽可能挑家常又极有营养的。
无论是上桌吃饭的,还是送到房里的,宅子里的人都吃得很香。
晚饭后,李菜花让周嫂把准备好的红伤药发下去,并让挨板子的人安心养伤。
安置妥当了,李菜花与云祥也回上房早早歇下了。
新府邸距离官署很近,云祥虽是从五品的侍讲学士,但由于初到翰林院,资历尚浅,并未曾真正入宫给皇子讲学,只是作为备选人员从事整理史料,草拟行文等文书工作,不必日日上朝,只有逢大朝会或皇上传召,才会上朝听政,所以不用早起,李菜花让他吃过早饭再去衙门。
云祥自从中了进士,与赵郡王父子相认搬到郡王府后,就没睡过一次早觉。如今舒心多了,在新宅子里住了几日,气色也跟着好起来,人也精神多了。
李菜花把宅子里的事也理顺了,首先大门上头的匾额换成了赵府。因为云祥已经认祖归宗,姓赵,名字也由云祥变成赵云祥。
府里的人事,也重新做了安排。让周嫂负责管理厨房与月钱、四季衣裳的发放。让何嫂负责节礼、宴客等人情往来。事关礼仪规矩,依然要请教秋娘。
刘全依然是府里的管事,张二宝还是云祥的长随,刘大板还负责赶马车,小山子还负责前院的传话。府里又雇了两个厨娘,一个看门的老院工,两个粗使婆子,两个洒扫的小厮,刘妈做了府里洗衣与洒扫的管事。
府里上上下下二十多个人,一天厨房的米袋子就会下去一大块,菜也要吃掉好几筐,加上月钱与日常林林总总的各种开销,每月也要几百两银子的支出。
李菜花觉得,就算云祥的俸禄不交给郡王府一半,也未必能够用。心中又生起了开铺子的想法。只是京城不同省城,铺面贵不说,同类铺子也多。
私下里派刘全与罗家兄弟去打听,在距离自己家不太远的一条街上找到了一家出兑的面馆,两间半屋子,半间是后厨,一间半是摆了六张桌子的饭厅,还有一个小配间,是用做存储食材的地方,房后面还有一口水井与柴房。
李菜花以二千六百两银子的价钱,买下了这家面馆,打算改成小饭馆,还没来得及收拾,就收到了郡王府的贴子。
来传话的是府里的一名小厮,把贴子递上去,对李菜花说道:“王妃让大爷与***奶后日早上辰时到赵氏祠堂祭拜,府上还准备了家宴,请***奶认认亲。”
后日是清明节,李菜花是记得开祠堂拜祖宗这件事的,满口应承下来,赏了传话的小厮二百钱,把人打发走了,转身就去了秋娘的住处,说明来意。
秋娘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赵家清明祭祖,并不在郡王府,郡王府的小祠堂也只列了三辈人。赵家祖坟在城东赵家庄上,夫人要先到郡王府听候安排,恐怕前一晚就要过去打点。”
“依你所见,我要明日先去郡王府暂住一晚,后日跟着府里的人同去赵家庄?”
见秋娘点头,李菜花又询问了祭拜的规矩,知道要沐浴斋戒一日,穿素服,去金饰,带供礼,连两岁多的云童与半岁的云苒也要跟着去拜祠堂。
时间紧迫,李菜花让刘全带着两个小厮赶马车去买供礼,直接送到郡王府去。回来后再带着何嫂去成衣铺给两个孩子和跟着去的人订素服。
刘全从郡王府回来,先到上房传话:“供礼送过去了,严管事让奴才给夫人捎句话,说是祭祀还缺三箱素缎,让咱们明日过去的时候捎带过来。”
“让何嫂一起去买吧。”
李菜花给了何嫂二百两银子,让刘全亲自赶马车送何嫂去置办素服和素缎。两个人连晌午饭也没顾得上吃,坐上马车匆匆出府。
刘大板赶马车把云祥送回来歇晌,听李菜花说起要去郡王府住一晚的事。
云祥想了一下,说道:“明日吃过午膳,你带着孩子先过去,我傍晚下衙直接去郡王府。我的素服你先带过去,到了郡王府沐浴更衣后再换吧。”
下午,刘全与何嫂回来,不仅买了素缎,还带来了成衣铺的裁缝。听说要量尺寸现做,李菜花怕来不及,一时打起了商量:“一日怕赶不出来,不若把你们成衣铺现成的素服拿过来几件,这样也不会误事,我们愿意出双倍的价钱。”
裁缝不敢做主,李菜花让何嫂带上银子,直接去成衣铺找掌柜交涉。傍晚的时候,终于带回来大大小小十余件素服,只是没适合一两岁小孩穿的。
尺寸上不合适也没有办法,将就差不多身材的让奶娘圆嫂、庄氏和何嫂、秋娘、春杏各选了一件,李菜花自己也选了一件,男服替云祥选了一件,又让刘全、张二宝、刘大板、小山子各选了一件。
云童与云苒的素服,是由秋娘与何嫂连夜赶制出来的。
周嫂没有跟着去,李菜花让她与刘妈带着粗使婆子去收拾铺面,打算过了清明就开张。
李菜花第一次觉得手头攒下来的一万多两银子,到京城根本不算什么。买宅子与铺子花出去八千多两银子,收拾房子采买东西又用掉几百两,手头只剩下一千多两银子了。再有个迎来送往,就该动用仅存的几根金条与首饰了。
秋娘怕李菜花失了礼数,坚持要跟着同去,正合李菜花的心意。事先按她的叮嘱,准备了十几个打赏的荷包,又摘下头上戴的金饰,身上只佩戴银饰。
李菜花怕到了郡王府又没得吃,特意吩咐厨房做了几样糕点,用油纸包了几大包,放到马车上的包裹里。
想要缓和云祥与赵郡王的父子关系,又给了云祥五百两银子,让他选一方好砚,见面时送给王爷。而自己也从首饰盒里选了一对晶莹剔透的碧玉镯子,打算见到继妃小云氏的时候,作为见面礼送过去。
一切都准备妥当了,次日傍晚的时候,李菜花带着孩子与仆妇,先去了郡王府。
大管家赵兴没露面,出来接人的是王府的二管事严大郎。对方一改从前的横眉竖眼,笑眯眯地请李菜花的马车从侧门进府。
在二门口停下后,有引路的婆子把她们一行直接带到上房。李菜花都来不及回东跨院先安置一下。
透过门上的帘子,房里的说笑声传到廊下。
小丫头见李菜花来了,屈了屈膝,先跑进去禀报。李菜花趁机理了理衣裙,等着继妃小云氏传唤。
谁知传话的人进去后就再没有出来,李菜花一行立于廊下,生生等了一炷香的工夫。
就在她想转身回东跨院的时候,房门的帘子被一个大丫头掀起,口中说道:“表小姐,仔细门坎。”
“我省得,少要婆婆妈妈的!”
从房里走出来的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身月白衣裙,披着青缎绣花的披风。扬头一双水润的眸子好奇地打量李菜花,脆生生地问道:“廊下何人?”
“侍讲学士赵云祥之妻李菜花,前来拜见王妃。传话的小丫头进去了小半个时辰,一直不见出来。姑娘能否帮我再通传一次?”李菜花笑眯眯地央求道。
“你就是详表哥娶回来的乡野村妇?看在详表哥的份儿,我替你通传一声,至于姑姑肯不肯见你,就要看你的运气如何了!”
年轻姑娘带着丫头转身进去,只稍一小会儿,严妈妈面无表情地从房里走出来,瞟了李菜花一眼,板着脸传话道:“王妃让***奶进去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