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菜花收到刘夫人来省城相看女婿的事是在十日之后,狗蛋沐休过来帮工的时候特意把这个消息传给了她。
想着刘夫人是弟弟的岳母,到了省城,怎么也要去探望一下。李菜花把手头的事交待了一番,特意备下两样礼盒,跑了一趟弟弟家。
刘夫人见她来了,满面春风地把人让到房里,刘妍儿坐陪,三个女人一起商议刘家大姑娘的婚事。
“曹举人,昨日见过了。虽然不及夏秀才俊美伶俐,但为人老成持重,又是举人出身,家境也很说得过去。已经说好,三日后他陪着曹老夫人登门提亲,如果亲家二姐能过来坐陪,就更好了。”刘夫人有意邀请,李菜花自然满口应承。
回去私下里说与秋娘,秋娘想了想道:“既是亲家姐要大婚,咱们云家的礼也不能太轻了。”
李菜花本想与她说说对刘沁儿嫁曹仁义的看法,没想到秋娘避而不谈,反而说到了送礼上,只好点头道:“那就送一套银头面吧,银子回头给你。”
三日后,李菜花带着礼物去了弟弟家,刘夫人打开看过是一套样式新颖别致的镶银头饰,想了想,就用这副省城里时兴的银头面打扮了女儿。
等曹老太太带着媒人,过府提亲的时候,对刘沁儿本人也比较满意。考虑到二嫁,加之刘夫人在省城不能耽搁日久,双方议定半个月后成亲。
刘沁儿的嫁妆多是现成的,刘夫人留在省城坐镇,帮着她添置东西。刘妍儿这段日子的心思也不在铺子上,虽然每日都会去盯上小半天,但对经营并不十分上心。结果铺子第二个月结账时,收入跌到八十两银子,刨出给茶点师傅的五十两和几个帮工的工钱,姐妹俩一平分,每人手里也不过十几两银子。
考虑到姐姐如今有了身孕,嫁过去的人家又要侍奉婆婆与照管继子继女,铺子上的事可能会顾不上,便找到了李菜花,希望她能代为经营刘氏茶点铺子。
李菜花也没做过茶点生意,但她愿意试试,结果双方以一年二百六十两银子的价格,刘氏姐妹退出经营,李菜花接管过来。旗头依然是刘氏茶点铺子,茶点师傅也没有变,铺子里刘家的人手撤走了,李菜花把春杏与来福调派过去,又从牙行带回来两个人,十七岁的顺子、十五岁的小菊,安排到饭馆当伙计。
新换了东家,自然又有一番优惠,李菜花在原有的基础上,多搞了几样茶汤与小零食,与点心搭配着卖,没想到开始半个月的生意还不错。就在刘沁儿大婚前一日,茶点铺子半月的收入快赶上刘氏姐妹开铺子第二个月的收入了。
曹举人迎娶继室,省城里许多相熟的人都参加了,李菜花与云祥、狗蛋与刘妍儿也去了。不去不知道,一去吓一跳。曹举人是省城茶庄曹大老爷的长子,兄弟三人并未分家,因为上前还有一位曹老太爷。曹举人属于孙子辈。
在喜堂上,李菜花不仅见到了山长夫人鲁氏,同知夫人吴氏、纪夫人,连省城许多乡绅商贾也携同夫人前来观礼。还真让她与弟妹刘妍儿开了一回眼。
婚宴十分热闹,进行得极为顺利,吃完酒席,宾客们各自散去。
刘夫人听回来的女儿女婿说起曹家的情形,一脸欢喜地说道:“没想到你大姐这次嫁得这般好,也算是给咱刘家长脸了。等过了回门,我也该家去了。”
刘妍儿心里却有几分不安,姐姐的事家里人并不知道,她却担心了好久,盼着姐姐这一关能悄悄地蒙混过去,今后的日子也就可以顺势而为了。
因为刘家不在省城,婚前双方已经议好,三日回门就到妹子家,因为刘夫人暂住此处。
新婚第三日,刘夫人派马车早早出门,去曹家门口候着。
刘夫人与二女儿刘妍儿等到晌午,大生子赶着马车独自回来了,并带回来一个不好的消息:“听门房的人听,大姑娘做错了事,已经被关进祠堂了。”
“曹家也太欺负人了!新婚三日,就惩戒媳妇?”刘夫人一听勃然大怒,立刻要刘妍儿与狗蛋陪着去一趟曹家。
狗蛋特意向书院请了一日假,本来是打算与连襟儿见见面,好好倾谈一番的。没想到事情变化得如此出人意外,一时有几分犹豫起来。
刘妍儿则是一脸的惊慌,把刘夫人拉到一旁,附耳说了几句。刘夫人一个耳光甩过来,刘妍儿捂着脸儿嘤嘤哭泣起来。
狗蛋听到刘妍儿的哭声,赶忙凑过来,深鞠一躬,请刘夫人息怒。
刘夫人横眉立目,指着女儿的鼻子喝骂:“你们这是多大的胆子?以为曹家个个都是傻的,被你们糊弄得团团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连刘家的脸面也不要了?如今出了这等丑事,若传到镇上去,你爹的官还要不要做了?”
“岳母大人,究竟出了何事,竟使您如此动怒?”狗蛋听得一头雾水。
小夫妻俩新婚几个月,正是好得蜜里调油的时候,如今瞧见刘妍儿捂着半边脸哭得伤心,一时把她的手拉开查看,才发现被打的地方已然红肿起来。唬得他连忙叫来巧月把刘妍儿拉到隔壁去上药,趁势躲一躲刘夫人的火气。
刘夫人对自家大女儿做出的丑事实在难以启齿,见小女婿一脸关心地询问,更不好说。
狗蛋瞧出刘夫人尴尬的表情,想了想说道:“要不我把家姐请过来,让她陪您说说话。纵然妍儿有千般的不是,看在小婿的份儿,还望岳母消消气。”转头吩咐大生子去食街请人。
李菜花在路上就听说了刘夫人动怒的事,心下一片了然。对于刘沁儿的处境,她还不敢想像。赶到弟弟家中,刘夫人把房里的人都遣了出去,羞愧难当地说道:“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啊!亲家二姐,你看这事该如何了结?”
刘夫人把听来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然后盯着李菜花的表情,发现她并未有丝毫变化,一时起疑道:“难道这件事,亲家二姐早已知晓?”
李菜花点了点头,把许多刘妍儿并不知道的事情也说了出来。刘夫人听得脸色巨变,有心责怪对方几句,又觉得起因还是在女儿身上,一时强压住火气说道:“事以至少。除了去曹家负荆请罪,大事化小,也别无出路。只是我担心,这件事传到镇上去,刘家再也抬不起头来,我家老爷也会被同僚耻笑!”
“不如夫人在家坐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也许曹家人很快就会登门。看看曹家有何打算?无论是休妻还是打掉孩子,夫人都先应下来……”
李菜花觉得最有可能的是休妻,也可能私下打掉孩子掩住丑闻,让刘沁儿继续作曹家少奶奶,但后者的可能性极小,估摸曹家也不会轻易妥协。
事情发生后,李菜花跟着担心起来,私下里跟云祥说了此事,云祥着实吃了一惊。
李菜花让他给想个法子,云祥却摇头道:“这种事,除非曹家愿意与刘夫人私了。否则,只要传扬出去,连咱们都跟着面上无光,刘家人怕要远走他乡了。”
如果当初派人把消息传给刘夫人,事情也许不会弄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虽然云祥没有责怪她,但李菜花还是后悔不该替刘氏姐妹瞒下此事。
等到第五日,曹家终于派人把刘夫人请了过去,瞧见三日没吃没喝、被关入祠堂的刘沁儿那双将死的眼神儿,刘夫人老泪纵横地点着她的鼻子骂道:“孽障!我生下你,把你养大,就是等着你来害我们刘家的吗?”
“娘,你不能看着姐姐去死,一定有法子的!娘,你不能那么狠心……”跟过来的刘妍儿一见姐姐气若游丝,面色惨白,嘴唇发紫,吓得大哭起来。
曹老太太让人在祠堂里放了两把椅子,把外人都打发出去,请刘夫人坐下,她才缓缓开口说道:“无论亲家是否知道此事,刘沁儿都不能再做曹家媳妇。今日请夫人过来,是想与您商议,看看如何处置她。”
一谈到“处置”二字,刘夫人打了一个冷战,强作镇静地说道:“刘家遵从老夫人的安排。”
“这件事情,如若传扬出去,必损及曹刘两家的脸面,不若就让她病逝吧。不过等她死了,是不能进我们曹家祖坟的。”曹老太太面带威严地说道。
刘夫人略一迟疑,刘妍儿哭着跪到曹老太太面前恳求道:“老夫人,晚辈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来听听。”曹老太太不动声色,目光扫了一眼刘妍儿。
“我堂伯是秀才功名,在镇上开办私塾为业。家中二女倩儿,今年十六岁,待字闺中。相貌与我姐长得很像,如若我们能说服堂伯让二表姐嫁入曹家,可否请老夫人允许,让我带走姐姐?”刘妍儿呜咽着说道。
“听起来倒像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我想知道,你姐姐已然如此,你把她带将回去,又将作何打算?如若先前的丑事曝光出去,依然会波及曹家,刘家怕是更难应付。我们曹家是不会与名声不好的人家结亲的。当初与刘家结亲,也是看着书院鲁山长与云贡生的面子。”曹老太太似乎并不打算轻轻放过。
刘妍儿没想到曹老太太这般难缠,心下一横,抹了把眼睛说道:“我姐姐的归宿,请老夫人放心,我打算说服家姐,入李家为妾,与我共侍一夫。”
刘夫人一旁听得目愣口呆,曹老太太却穷追不舍,咄咄逼人的目光扫到刘妍儿的脸上,突然问道:“你姐姐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李秀才的?”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刘妍儿没想到对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此时连刘夫人都跟着怀疑起来。
“那倒是奇了!你觉得一个男人,会纳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作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