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一时安静下来,狗蛋狐疑的目光飘过来,瞧见刘妍儿一脸的怒气,一时冷着脸吩咐道:“把二奶奶抬回自己房里,等着大夫过来诊脉。”
张二宝找来一块门板,狗蛋与范大嫂二人合力把曹春雁抬走了。
等文嫂带来了大夫,刘妍儿跟着一起去了曹春雁住的偏院。
大夫仔细询问了情形,又认真地诊了一回平安脉,摇了摇头说出了房里人谁也不愿听到的话:“二奶奶这一胎还不足三个月,稍不注意就会动了胎气,这次跌得有些厉害,孩子怕是保不住了,我开一剂方子,清除体内的淤血……”
曹春雁一改往日的小心翼翼,“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狗蛋一旁劝着,刘妍儿只好把大夫请到外间屋子,等对方开好了方子,给了银子把人打发走了,才重新进内室,把方子直接交给了范大嫂,绷着脸说道:“这是大夫开的方子,你坐府里的马车亲自去抓药,回来你亲自替你家二奶奶熬药,不许假他人之手。”
狗蛋听了不满地反驳道:“让张二宝带着方子去药铺抓药,范大嫂留下来照看春雁吧。熬药的事,交给厨房的陈大娘即可,让香兰或翠兰盯着便是。”
刘妍儿没有意见,曹春雁身边的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狗蛋当晚歇在偏院,刘妍儿也没自讨没趣地去打扰。
刘倩儿听说曹春雁滑胎的事,一脸地不以为意,反而兴致极高地谈起对秦家儿郎的满意:“秦三爷说了,他大哥与他长相酷似,而且性情温和,只是小时候贪玩上树摔伤了脚,平日走路与常人无异,逢阴雨天时才会痛得烦躁。”
刘妍儿见二堂姐肯再嫁了,心里也跟着轻松起来。打算再见到狗蛋时,说一说两家的婚事,哪知次日清晨,狗蛋陪着曹春雁用罢早膳就匆匆出府了。
只好等傍晚狗蛋从书院回来再说,堂姐妹俩坐在房里做女红,快到晌午的时候,门房上的陈三过来禀报,说是曹春雁的娘家人来了。
刘妍儿这才想起曹春雁曾向她备报过,让陈三把人直接领到偏院,又命巧月去厨房传话,多做两份饭菜送到偏院去。
没想到自己不打算见的人,听说曹春雁流了的事后,气呼呼地找上门来,把刘妍儿与刘倩儿直接堵在了上房的堂屋里。
除了个头彪悍的曹大福与身型敦实的曹小栓,还有一个中年妇人,在范大嫂的指引下给刘妍儿与刘倩儿行了礼,不等身旁的两个男人开口,那壮妇抢先嚷道:“听说我家小姑子被***奶撞流了了,***奶该做些补偿才对。”
“是她自己孟浪,见到我妹婿就失了分寸,连自己有了身孕还不消停。咎由自取的小妾,还想让当家主母补偿,听起来就觉得好笑。”
刘倩儿一阵冷嘲热讽,说得壮妇攥起了拳头,她身边的兄弟俩更是立起了眉毛。
刘妍儿下意识地扯了扯堂姐的衣角,可惜刘倩儿并没觉察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火药味,还一脸鄙夷地教训道:“知道什么叫不知深浅、不懂进退吗?说得就是你们这种人!”
那壮妇再也忍不住,伸手就是一个大巴掌,拍翻了桌子上的茶碗,滚热的茶水溅到刘倩儿的手背上,刘倩儿尖叫着跳了起来,又被伸出脚的敦实少年绊趴下。
小玉一脸惊惧地扑到自家小姐身上,打算替刘倩儿挡灾,少年却退到一旁,壮妇晃着大饼脸,皮笑肉不笑地转头对刘妍儿说道:“再有下次,我们就把你们刘家女子不守妇的事传出去,看你还有没有脸当这个大妇!”
刘妍儿又惊又怒,一口气没上来,双眼一翻,背过气去。巧月吓得大叫守在廊下的人。文嫂进来俯身伸手帮主子顺气,小佩瞧了一眼就跑了出去。
壮妇与两兄弟对视了一眼,并不急着走,而是坐在房里等候刘妍儿清醒。
小丫头佩儿气喘吁吁地跑到门房,找到陈三,说了房里的见闻。陈三听说家里乱套了,跑到巷子口雇了一辆马车,带上佩儿直奔食街的方向。
车里的佩儿神色紧张地问道:“怎么不先去找大爷?”
“大爷正与***奶治气,咱们先去禀报二姑奶奶,***奶才能躲过这一劫。”陈三与陈大娘是母子,都是从刘家带过来的人,自然向着自家小姐。
佩儿点头不再言声,心里却已想好了见到李菜花后的说辞。
李菜花听说曹春雁不小心流了,弟弟与弟媳冷战,曹春雁娘家人过来大闹上房,伤了刘倩儿,又气晕了弟媳的事,立刻命人去请大夫。
等大夫到了,李菜花带上丫头婆子,一起去了李宅。
见到刘妍儿时,她已经醒了。房里乱糟糟的,曹春雁的娘家人还没走。
大夫给刘妍儿诊了脉,说是惊吓过度,同时又笑眯眯地道了喜:“李家***奶有了一个月的身孕,还好底子不错,没有滑胎的迹象,但也要吃几剂安胎药。”
大惊大喜之下,刘妍儿失态得嘤嘤哭了起来。
李菜花命人把刘妍儿扶进内室,又让巧月与华妈妈陪着。等大夫开好方子,收了诊金,告辞走后,打发人去药房抓花,去书院给弟弟送信儿。
曹春雁的娘家人一直等着主人家发话,李菜花却偏偏不搭理。
直到刘妍儿喝下安胎药,稳了心神,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个清楚,李菜花才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曹大福的媳妇说道:“我们可以走,但我小叔暂住府上两个月,听说小姑爷已经点头了。”
“妾室的娘家人不算主家的亲戚,曹小栓不能住在李宅。从今日起,如果你们再来李家滋扰闹事,我会送你们去衙门!”
威吓对曹春雁的娘家人不起作用,她们赖着不走,反而击怒了李菜花。正要派人去请衙门里的差役,狗蛋匆匆赶了回来,他探望了内室里卧床的刘妍儿,听了李菜花的不满与巧月的诉说,再次转回堂屋已是面沉似水。
“曹春雁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我没责怪她,你们还敢来我家里闹事?我这就派人去请曹老太太亲自过府,请她把曹春雁带回去。”
狗蛋的强硬态度让曹春雁的娘家人都愣住了,听说妹妹在夫家很得宠,原想着替她立威,没想到却惹恼了妹婿。
曹大福反应最快,拉着媳妇给狗蛋作揖。曹小栓却是一脸的不忿,扬着脖子威胁道:“如果你不怕刘家姐妹的坏名声,你就写封休书试试看!”
“小小年纪,人前就如此霸道专横,也不怕你姐的日子不好过。”李菜花也走出了内室,不经意中听到曹小栓的一番话,忍不住掀帘子吐槽道。
曹小栓还要跋扈,却被一声娇喝止住,曹春雁裙带歪斜,发髻散乱地疾步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狗蛋面前,红着眼圈恳求道:“是我娘家人在乡野粗鄙惯了,不识礼数,冲撞了姐姐与亲戚,还忘夫君看在春雁的面上,饶他们这一回。”
狗蛋没吱声,眼里却带出三分不忍,刚好被李菜花看到。
瞧曹春雁的样子,像是刚得到消息顾不上梳妆就赶过来了,心下也不想把事儿作绝。转头向一旁看热闹的文嫂与小佩使了个眼色,开口说道:“还不把你家二奶奶扶起来?才滑了胎的人,可不能着凉了。”
不等文嫂过来伸手,一起跪着的范大嫂与香兰、翠兰等人连忙爬起来,去搀扶自己的主子。曹春雁却不肯,依然眼中含泪地跪着。
李菜花转了转眼珠,明白了曹春雁的意思。就在狗蛋忍不住上前一步的时候,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愣是把想要去搀扶的弟弟给瞪了回去。
“曹春雁,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但他们几个以后不许再来,送客!”李菜花一声令下,带过来的人开始驱赶曹大福夫妇与曹小栓。
曹春雁也不多言,依旧跪地不起,曹小栓一边跟着哥嫂往外走,一边扭头心疼地叫着:“三姐,你起来,咱们家去,别在这里受气!”
狗蛋再次上前,想要去搀扶曹春雁,被李菜花抢白道:“如今妍儿怀着身孕,你不去关照,反倒对妾室情深意重,你让发妻怎么想?”
赶走了弟弟,遣走了外人,李菜花亲自扶起曹春雁,冷着脸问道:“虽然这次你滑了胎也很无辜,但你的娘家人伤了亲戚,气倒了主母,你还想怎样?”
“我的孩子没了!我的孩子没了!”
曹春雁终于哭出声来,李菜花一旁劝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她的眼泪。
从身上解下一个装银子的荷包,塞到曹春雁手里说道:“这二十两银子,你用来买些喜欢的东西,改日我再送些补品过来,你要好好调理身子。”
身旁的范大嫂闪了闪眼睛,立刻跟着开解道:“二奶奶想开些,这个孩子与咱们没缘分,等养好了身子生一个壮壮实实的大胖小子,大爷准高兴。”
曹春雁还在月子里,跪了一回又哭了一回,身上有些支撑不住了,在身边人的劝说下,对着李菜花福了福,带着自己房里的人乖乖地回去了。
李菜花这才又去内室,瞧见狗蛋正坐在床边陪着刘妍儿,见她来了连忙起身相让,刘妍儿也坐起身来,红肿着眼睛说道:“都是我管家不力,才闹出今日这样的事来,要不是夫君与二姑奶奶来得及时,只怕我腹中的孩子也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