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菜花带着失望从刘府回来,原以为从此在京城会有个说得上话的朋友,没想到对方不过是想谋求自家的好处,而且还以为她从乡下来,很好糊弄。
晌午,本该回来用膳的云祥也没回来,小山子跑回来禀报:“快近午时的时候,宫里来人把大爷唤去了,大爷临上马车前说,夫人不用等着了。”
“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去?”李菜花觉得小山子还是缺乏历练。
“大爷怕夫人担心,让小的回来传话,小的当时也没考虑周全……”后知后觉的小山子也觉得事儿没办圆满。
“行了,你先下去吃饭,回头赶马车去宫门口等着吧。”李菜花把人打发了,让春杏去厨房传话,今日早一刻摆膳。
四菜一汤刚刚端上来,前院的刘全就把郡王府的严大郎带过来了。
严大郎一瞧,笑着躬身行礼道:“奴才来得不巧了,等***奶用完膳再过去也不迟。”
“严管事这个时候过来,也没有膳吧?”
李菜花估计对方也没来得及吃晌午饭,让周嫂去厨房再送一桌饭菜过来,送到偏堂去,让刘全陪着严大郎一起用膳。
严大郎也没推迟,用罢晌饭才过来传继妃小云氏的一番交代。
李菜花听说让她过府商议赵冲的婚事,也没推迟。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换了出门的衣裳,就跟着严大郎上了马车。
路上侧面打听,严大郎并不隐瞒,如实说道:“王妃相中了长信侯府的四姑娘,二爷却不大乐意,说四姑娘在赴宴的几位闺秀中顶多算是中等之姿,连表小姐都比不上。王妃一听就恼了,当日就把表小姐送回了云家。”
“二爷看上了哪一位?”李菜花饶有兴致地听着,一时追问起来。
“二爷看上诚意伯爵府的静怡姑娘,王妃嫌弃静怡姑娘的爹只是个从五品的司业,虽然背靠伯爵府这棵大树,但却不能承爵,虽是嫡出却不是长房。”严大郎解释道。
李菜花怀疑这种说辞靠不住,因为小云氏相中的四姑娘也不是长信侯府的长房嫡女,而是二房户部郎中之女,同样不能袭爵,五品的官位也不高。
“王爷的意思呢?”
“***奶正问到了要紧处。王妃此次请***奶过去,就是因为王爷气二爷爱胡闹,觉得当初污了表小姐的名声,就该给她个名分。但王妃与云家的意思却希望表小姐能够嫁给大爷。倘若大爷不肯,能让王爷改变主意也可。”
严大郎在马车外的一番话,让李菜花怔了怔,一时攥紧了帕子。
接下来的一小段路,马车上再无说话声,直到进了郡王府,李菜花去上房给小云氏请安,心情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小云氏见了李菜花,表情和颜悦色,特别是对云祥收通房的事,更是夸赞了几句。见李菜花不言不语,垂头听着,又多了一分满意,很快就转入了正题。
“先王妃下堂,祥儿由嫡子变为庶子,心里一定不高兴,但这也是按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办事。祥儿与王爷父子相认后,不肯休妻,我也帮着从中斡旋。如今你们虽不在府中,但听说小日子过得不错,连铺子都开起来了。”
没想到自己开铺子的事,小云氏也知道了,少不得要解释一下。
小云氏听了李菜花的话并不在意,“你铺子的那条街不算热闹,一个月能赚二三百两银子已经不错了,补贴家用倒也得使。咱们有先前说好的祥儿上交一半年俸的话,我就不再要你开铺子赚的那几个钱了。”
“多谢婆婆大度,媳妇自愧不如!”李菜花恭恭敬敬地福了福身子,等待小云氏的下文。
小云氏话峰一转,绷起脸来说道:“当初祥儿成婚,实属无奈之举。好在他不离不弃,你也算幸运了。我希望冲儿能娶一个名闺贵媳,帮衬我掌家理事。孙喜儿是我最中意的人选,王爷却让冲儿娶小玥为妻。今日唤你过来,是想让你回去跟祥儿说说,倘若他肯向王爷进言,让王爷改变主意,既便不娶小玥也使得。”
李菜花思索了片刻,便作出了答复,同意帮忙说项。小云氏一高兴,当场命人取来首饰盒,赏了她一对龙凤金手镯与一支凤头金钗,说道:“你是长媳,身上连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出门拜客会有损郡王府的面脸。”
“婆婆教训得是,只因京城比省城的开销大了许多,媳妇手上的那点儿存银也花干净了,开了铺子后小有进项,才勉强支撑住平日的开销。原先在省城住着,一年赚二千两银子,日子也能过得不错。如今在京城,一年的开销要番倍。”
李菜花哭穷,小云氏也颇有几分感触:“你那府上才几个人?咱们郡王府上上下下十几口,加上外面铺子与庄子上的人,一日膳食所用米面就要好几石,哪日厨房的菜不是十几筐的采买,每日都要宰鸡鸭猪羊。仅是四季衣裳,一年的开销就要几千两银子,更别提各种节礼和日常的大宴小宴等林林总总的花费了。”
见李菜花听得直咂舌,小云氏只当是她没见过世面,白了她一眼交了实底:“府里一年的开销要几万两银子,仅王爷的年俸与禄米是不够用的。好在祖辈留了些田产,加上我陪嫁过来的几间铺面,也赚了些银子补贴家用,这才支撑着。”
第一次婆媳在没有外人的打扰下,谈得还算比较顺畅,本来小云氏还要留她吃饭,听说李菜花已经用过了,也没用她服侍自己用膳,直接就让她走了。
云祥下午回来得比平日早,一见李菜花就嚷嚷饿,房里服侍多时的周嫂有些意外地连忙退下去准备。
“你去宫里没吃饭吗?”李菜花有心亲自下厨,做个简单的炒饭,先让他垫垫肚子,等着晚上再一起吃顿好的。
云祥却兴奋地把她拉住,眉飞色舞地讲了宫里的事。
三皇子赵裕今年只有九岁,是当今范皇后所生,人很聪慧,却也顽皮。上书房的老师大多是上了年纪,对于他的调皮捣蛋视而不见,只负责教授功课。
赵裕觉得无趣之余,也渐渐有些厌学。
云祥从小在乡间长大,人又年轻,说话亲和有礼,赵裕见过一次就记住了。
今日又因为徐大人没来,所以派人把云祥唤了过去,让他代讲《礼记》中的篇章。凑巧范皇后来上书房探望儿子,见赵裕盯着讲课的师傅十分专注,便立于廊下静静地听了一会儿,觉得讲解生动,就在课间诏见了云祥。
听说他是去年中的二甲第四名,在翰林院作侍讲学士,而且还是直郡王先王妃的遗腹子,早年留落乡野,被奶娘抚养长大,又获发妻支持才步步高升。
赵裕在一旁听得入迷,对范皇后请求道:“母后,徐大人年迈,身子多有不适,不能日日来上书房授课,不如恳请父皇,调赵大人过来,孩儿愿意听他讲课。”
“这件事你先自己去说,倘若你父皇不答应,母后再去帮你说项。”
范皇后应允下来,又转头对云祥说道:“听你说得如此辛酸,本宫觉得你的发妻李氏当奖。你如今是从五品的侍讲学士,你妻李氏当得从五品的诰命。”
云祥叩头谢恩,直接带回来从五品宜人的诰命文书与入宫觐见的朝服。
李菜花喜滋滋地回内室换好了五品宜人的朝服,出来对着云祥转了一圈,眨眨眼睛,忽然问了一个让房里人都忍俊不禁的问题:“我的俸禄是多少?”
云祥走过去,好笑地附耳道:“你与我的俸银一样多,一年八十两银子,八十石米。”
“不对啊?你不是说你一年的俸银是二千四百八十两银子吗?难道我当上这个宜人,你的俸禄也跟着少了二千多两银子?这也太不划算了!”李菜花瘪了瘪嘴,灿烂的笑容顷刻间化为一脸的不满。
“你说的二千四百两银子是补银,你又不上朝理事,自然是没有的。”云祥强压着一时的促狭,几乎要笑出声来。
“还好,还好!今日府里有了喜事,咱们也要庆贺一下,我先去厨房为你准备炒饭,晚上再摆酒宴啊!”
李菜花笑嘻嘻离了上房,带着人亲自去厨房安排。
云祥转头询问何嫂:“夫人去郡王府,所为何事?”
何嫂把自己在门口听到的一些话,告诉了云祥,又补充道:“夫人上午还去了一趟刘大人府上,回来后就感叹京城人事复杂,想要躲清闲都能被人盯上。”
当香喷喷的肉丝炒饭与小菜端上来,云祥暂时放下思索之事,移步到桌边坐下,边吃边赞道:“还是夫人亲手做的饭菜香。”
“你要喜欢,晚宴都我来做。”李菜花很少乐颠颠地下厨给云祥做好吃的,亲自动手多半也是为了鼓捣铺子里的新花样。
云祥心里很受用,也就停了想要探问郡王府中之事。
晚上做得很丰盛,连快三岁的云童儿与石念儿也多吃了半小碗饭。离席之前,石念儿指着盘子里吃剩下的炸鸡腿嚷嚷道:“好吃,包起来!”
李菜花瞧着好笑,点着小胖丫的鼻子戏谑:“你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啊!”
“姨姨又欺负我,哥哥帮忙!”石念儿躲到云童身后,扯着他的袖子告了李菜花一状。
就在房里人抿嘴望着小哥俩的时候,云童却一本正经地劝道:“妹妹吃多了,又会肚痛的,我帮你吃了吧?”
云祥连咳了几声,瞧见李菜花转身在揉肚子,强忍着笑意教训道:“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小心思,就算你也爱吃炸鸡腿,也不能用这种法子糊弄妹妹!”
云童立刻垂下头去,尴尬了一小会儿,重新抬头时已换了一副笑眯眯的神色,乖乖地认错道:“又被爹爹看穿了,童儿知错了!”
“姨姨,包鸡腿!”石念儿不屈不挠,最后终于迎得了一个炸鸡腿。
夫妻回房的时候,云祥好心情地说道:“童儿很聪慧,明年该给他请个先生了。”
“请先生的事,你先留意着。如今却有一件棘手的事,你要帮着解决才行。”心里有事的李菜花,很快把话题转到了刘老夫人与继妃小云氏的嘱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