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宫
锅锅不吃碗2020-06-10 23:574,542

  江斯年“呵”的冷笑了一声,“说我勾结官员私藏反诗,仿我的笔迹倒是炉火纯青,只可惜我不上当。”

  他拎着告示抖了抖,“所以这个——等等,判斩……父皇最后还是听信了老六的话。”

  “卫华,许阮的事派人去重查。”江斯年意味深长的勾了勾嘴角。

  “还有,修筑的事,怎么样了。”他把告示随手递给顾清素,示意他看看。

  卫华拱了拱手,“许大人还在河道上监督着,不曾离开过。”

  少年翻来覆去的看告示,好像终于想起一点什么一样,“许阮……我好像听我爹提起过,是个清正廉洁、安分守己的好官啊,怎么就……”

  刚刚还如沐春风的太子殿下慢慢悠悠的嘲笑了一声,“栽赃陷害谁不会啊,他也就会使些低劣手段。”

  “走吧,我们去会会这个许县令。”

  俩人到底没忘记做戏的样子,出门的时候装足了冷淡和气愤,隔开三四步之远,一路上引得不少民工和官员窃窃私语,俩人心里快笑死了,面上却一个比一个冷淡疏离。

  卫华:……殿下和顾大人就是绝配。

  河道上热火朝天,各项工作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许是有过一次经验,清淤比之前快了很多,堤坝也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重点加固,正按照图纸上的地方修筑闸基。

  有了上午的前车之鉴,又有许义严加监督,倒是没人敢在明面上搞什么幺蛾子了。

  江斯年沿着看了一圈,问了进度,觉得十分满意,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后面远远地传来一声巨响和此起彼伏的惊呼,几人心下一紧,纷纷回头寻找声音来源。

  一个刚打了一半的闸基上滚落了大片碎石原料,把下面的几个民工正正当当埋在里面。

  钟统领带来的人加上在场的民工、县衙的卫兵,连顾清素和江斯年都加入了挖石头的行列。

  众人几乎挖了一个下午,九个民工,只救出来了七个,还有两个埋在最下面,已经没有了呼吸,场面鲜血淋漓,十分惨不忍睹。

  许义面色沉沉的,平日总安安静静毫无波澜的目光此刻像淬了毒的利刃,不动声色的迅速扫了一圈,看到闸基上的栏架,微微皱了皱眉。

  江斯年注意到许义的不对劲,分了一个目光过去,淡淡的说,“许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他拱拱手,平静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闸基上方,“栏架有问题。”

  几个侍卫和卫兵迅速用梯子爬到了闸基上面的栏架处,不多时就发现了一道绳子系过的勒痕,这才发现栏架的方向歪了。

  顾清素瞬间冷下神色,“栏架本身就是用来拦住碎石的,好端端的怎么就歪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许义行了个礼,“大人放心,下官一定会彻查此事。”

  江斯年垂着眼,不干好事的微微勾了勾唇角,故意对着顾清素冷冷道,“本宫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此事交给你处理,你和许县令一起,尽快查清楚。”

  少年不着痕迹的抽了抽眉角,毫不客气的冷淡道,“臣只是一个小小的伴读,没资格插手这种事,殿下另请他人吧。”

  一天天的就知道欺负我,嫌我不够累吗?

  被噎回去的太子殿下十分不服气,冷笑一声,极其逼真的威胁,“顾大人虽有勇有谋,但又如此的不好控制,既然顾大人都这么说了,那本宫再寻一个也不成问题。”

  得,又开始了。

  眼看着俩人要“吵”起来,许义先下手为强的打断了两人的话头,“下官有县衙的卫兵,不用劳烦大人。”又安安静静的行了个礼,“下官告退。”

  说完眼也不抬的直接走了。

  顾清素一愣,趁没人注意,侧了侧身子微微凑近江斯年,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悄悄埋怨,“你看看,人被你吓跑了吧?”

  江斯年不甘心,“说的好像你没接话一样。”

  今天也是太子殿下和他的小伴读吵架的日子呢。

  许义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手段,第二天就迅速揪出了弄坏栏架的人。

  虽然宁死不屈不肯交代是谁指使的,但卫兵从他的房间里搜出了六皇子的笔迹,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让他破坏堤坝闸基,再弄死几个人,将责任都推给江斯年。

  差点就此背锅的太子殿下几乎要气笑了,“他是真的没脑子还是有病,我看他就是真的没脑子,找了这么个蠢的。”

  顾清素替他整了整宫绦,端给他一杯茶,“那现在怎么办?”

  江斯年接过杯盏掀盖轻轻吹了吹,漫不经心的说:“既然不招那就用点方法,总之让他画押就行,字条留着,日后自有用处。”

  县衙得了太子殿下的命令,当天就签好了画押的状书,把人在牢里关了个严严实实。

  因为堤坝修补及时又加筑了一道洪闸,水患没有再复发,工程进行的很顺利。

  距离江斯年来到鸣川已经过去三个月了。

  大家按照图纸,每隔十里修筑一道闸门,用于减缓水势,又准备开挖水渠向两岸引流,方便人为调节水流速度和农田浇灌。

  江斯年看着基本的工作都已经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建立闸门和挖渠,便打算近日返京。

  “许阮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他坐在桌前,正看着工部交上来的汇报。

  卫华垂着眼,微微躬身,“已经找到证据可以证明的确与六皇子有关了。”

  江斯年“嗯”了一声,眼也不抬,“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成熟一点。”

  说着拿出了一个空白奏章,细细的写着,“许义是个可用的人,鸣川太小也太远了。”

  卫华默默地研着磨,“那殿下可是要把他提入京中?”江斯年摇摇头,又匆匆写了一句,“他虽治理水患有功,但也不至入京,且先提做知州,每月有入京述职的时间,到时候再想办法。”

  困扰大齐多年的鸣川水患终于得到有效解决,鸣川也因为河流通畅带来的漕运发展变得繁荣许多。

  江睿眼瞧着不仅江斯年完好无损的回来,连带着他的小伴读也生龙活虎,还立下了威名收拢了民心,气得把桌子都掀了。

  “太尉大人不是说有办法么,怎么如今还是让他跑回来了?”江睿阴冷的目光直盯盯的射向负手而立的程方。

  连着三个月,程方被常申和江斯年的人耍的团团转,还折损了不少死士和密探,早就闷了一肚子火,正愁没处可发,江睿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六皇子擅自行动半路劫杀,打草惊蛇暴露了计划,还要怪老臣没有出主意吗?”程方冷笑一声。

  “你!”江睿被噎的没话说,气急败坏,“你还不是一样,被他们吊着骗?”

  两个人谁也说不过谁,一个忌惮着身份,一个忌惮着对自己的扶持,干脆默契的不出声,维持着面儿上那点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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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此次鸣川水患,鸣川县令许义出了很大的力气,安置灾民、疏通河道,不分昼夜的监督修筑进度,还揪出了故意捣乱的人。”江斯年垂着眼立在御书房里,静默的等着隆丰帝看完自己拟的奏章。

  “儿臣觉得,论功行赏,许县令当排第一。”

  隆丰帝淡淡的瞧了一眼儿子,匆匆几笔批复了奏章,声音显得寡淡而凌厉,“准了,让礼部拟旨。”

  江斯年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能这么轻易的得到答应,他以为父皇会拿许阮的案子来压他。

  隆丰帝斩过那么多无辜的人,兴许早就忘了许阮的事了。

  思及此,年轻的太子脸上露出点不甚明显的冰冷,他最讨厌的就是隆丰帝不分青红皂白的斩立决,仿佛多耽搁一秒,就会有人来争抢他的江山。

  但是不得不说,隆丰帝崇尚武治,虽冷酷暴虐,但在位期间一直开疆拓土,拿下了不少版图,周围许多部落都心服口服的归顺,兵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盛。

  至少未来六十年内,没有任何外敌敢来犯边境。

  “儿臣告退。”

  连着这么久都在人前做戏扮冷淡,害得他和阿清大庭广众之下见面都不能好好说话,好不容易回来了,当然要躲在屋里好好的聊了。

  就顶爱看他脸红羞恼的样子。

  江斯年胡乱的想着,不知不觉就回到东宫了,问了下人才知道,顾清素刚回了丞相府。

  “少爷想要个什么样的款式随便挑,咱们店里什么时兴样子都有。”珍器坊的掌柜阔气又热情,一见是顾府的长子要挑簪子,连忙引着他往新进的展柜走。

  顾清素扫了一圈,相中了一支描金点翠的镶珠花钗,珍珠在光下折射的色彩甚是好看。他指了指这个,“就这个吧,包起来。”

  他没立刻就回丞相府,而是拐了个弯改道去了辅国公府。

  “小姐,顾大人来了。”

  沈清婉正在院子里安安静静的绣荷包打发时间,就听见冬离说顾清素来了,她心下一喜,也顾不上针扎破了手指,匆匆拭了两下就迎出去。

  临到了门边又止住了脚步,忽然想起来那纸婚约。

  她理了理袖子,神色黯淡下来,“就说我病了,不方便见客,迎他出去吧。”

  话音刚落,差点被迎出去的顾大人已经来到了院门口,和沈清婉撞个正着。

  “怎么了婉婉,不想见我?”顾清素穿着他偏爱的淡青色,微微笑着站在一片竹影斑驳里,几乎要融进去。

  沈清婉怔了一瞬,慌慌的转过头去,闷声道,“没有的事,只是我不太舒服。”

  他听闻,也不答什么,只站在那里温和柔软的笑,“我去鸣川那么久,你怎么也不写封信来,不想我吗?”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避而不答,淡淡的回了句,“进来吧。”

  “还生我的气啊?不会真的是那日下棋赢了你,记仇记到现在吧?”少年自顾自的在外间坐下,倒了杯茶,把盒子往前推了推,笑道,“好啦,别生气了,大不了下回我让你三子,保你赢回来,行不行?”

  沈清婉闻言,僵硬的面色终于柔和一点,“这是什么?”

  他“啪嗒”一声打开锁扣,转了个面展示给她,“赔罪的好东西,颜色很衬你,过段时间你及笄礼,戴上正合适。”

  红色的布衬着翠色的描金和簪身的鎏银砍边,显得沉稳大气又亮丽华贵,的确是个好东西。

  沈清婉忍不住去轻触簪面上凸起的纹路,心下还是欢喜的。

  没有哪家姑娘不喜欢心上人送的漂亮簪子。

  只是不凑巧,这个心上人送的不是时候。

  见她露出淡淡的笑容,顾清素这才松了口气,但是这气还没松到底,就被沈清婉一句话又堵了回去。

  “真好看,要是信物多好,那我拼了命也要嫁给你。”

  少年一下子噎住了,他专门避开这个话题,没想到还是被提起来了。

  “婉婉,婚约的事……”

  “婚约的事我不是自愿的,但没人会在意我的意愿。”她出声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美丽的脸庞实在称得上“清婉”二字。

  “清素,我改变不了,就像你永远也改变不了做下一任丞相,辅佐下一任帝王。”她低低的说。

  顾清素沉默了。

  她说得对,他们从来都没有资格去反抗、去逃避。

  如果没有遇见江斯年,他可能真的会极力抗争至死方休,或者,麻木的屈服命运。

  他是遇见了江斯年,恰巧遇见了他的下一任君主,他才有理由有勇气让自己努力在既定道路里一意孤行。

  可婉婉呢?她入了那个宫,要嫁的是他的心上人。她没有可以支撑的信念,也没有离不了的牵挂,她只有身后那个等着以她为荣的家族。

  没人能帮她。

  他悄悄的攥紧了手,忍着心里酸涩的复杂低低的说,“婉婉,你信我吗?”

  沈清婉抬眼看向他。

  “我……我会尽我所能,护你周全。”

  这是他能给出的最大的承诺。

  他从小就拿这个青梅竹马没辙,事事依她宠她,他喜欢看见她脸上明媚柔软的笑容。

  那是这高墙深院里最真实的笑容。

  “清素,谢谢你。”沈清婉露出了一个温软的笑。

  谢什么?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一直对我好,谢谢你让我以后的日子里能有美好的回忆,谢谢你的承诺。

  “簪子很漂亮,我很喜欢,及笄礼我会戴上,一定要记得来看。”

  “不早了,你回去吧,顾伯父该担心了。冬离,送顾大人出去。”

  顾清素看着眼前的屋门徐徐关上,他知道,婉婉再也不是以前那个能露出真实笑容的婉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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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此生行至水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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