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将计就计
锅锅不吃碗2020-06-09 23:314,622

  他看着少年悄悄的用没受伤的手揉了两下,心下一软。

  自己的力道自己还是知道的,又存了些罚他的心思,肯定不轻。

  江斯年招了招手,“过来,我看看。”

  顾清素一下子炸了,“看什么看!出去!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得,连殿下都不喊了。

  太子殿下扫了一眼明明一脸委委屈屈,却还梗着脑袋浑身上下充满了倔强的少年,头一次没有服软哄他,淡淡的说,“长记性了吗?”

  明显带着冷意的复杂眼神平白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好像他面对的不是半大少年,而是兵临城下的千军万马。

      

  顾清素的气势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球,瞬间散的干干净净。

  他紧张的绞着手指,把衣角捏的皱皱巴巴,飞快的瞟了一眼江斯年,生怕他说完下一句又要拿起那个笛子,小声道,“长了……我、我知道错了……”

  江斯年垂着眼,让人看不清神色,双手垂在身侧,攥的紧紧的。

  良久,他才静静地抬头,盯着顾清素,缓缓道,“阿清,我也会害怕。”

  “我害怕失去你。”

  顾清素一下子愣住了。

  他第一次见江斯年如此直白的说出这种话,往日都是江斯年百般逗弄他,惹的人又羞又气以后再温声软语的哄。

  他眼里的江斯年一直都是那个会常常对着他笑,看向他的目光永远都带着温柔的哥哥。

  就算每天乐此不疲的逗他,以看着他羞红脸为乐趣,过后也总是第一时间服软认错,哪怕并不是他的错,也总能把人哄得顺气。

  江斯年从没对他冷过脸,哪怕他从前使坏故意藏起来他马上要用的奏章,他也只是无奈的假斥了两句,然后立马换上哄人的语气。

  仿佛做错事的是他自己。

  “殿下……”少年嗫嚅道。

  江斯年快心疼死了,他哪里舍得这样凶他,心早就软的不行了。

  但他知道,这样的事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他不可能永远都护在他身前。

  太子殿下的心揪的生疼,满脸都写着不容拒绝的认真,“你的命在我这里比任何东西都重要,我决不允许有任何人伤害你。”

  他直直的盯着顾清素又已经蓄满泪的眼眶,看着少年泪眼汪汪的抬脸,“那婚约的事又算什么?让我看着喜欢的人娶了我当亲妹妹疼的青梅竹马,看着所有人都痛不欲生吗?”

  “殿下,你明知道婉婉嫁进宫中就等于葬送了她的一生,是打算是让我眼睁睁看着她孤独的老死宫闱,从此——”

  “那你知不知道,沈小姐喜欢的人是你,想嫁的也是你?”江斯年的眼神一瞬间染上幽怨,还不等顾清素说完就打断了他。

  “……我从没想过要娶她,我只拿她当亲妹妹。”顾清素赌气似的狠狠擦掉眼角的泪,“不然我为什么要傻傻的进宫做你伴读?我早说过我不愿入朝为官,因为是你,殿下!”

  他越说越委屈,一下子哽咽了,“因为我的殿下在这里,我想光明正大的陪在他身边!我想通了……哪怕就是做臣子,我也心甘情愿……”

  江斯年彻底绷不住了,“我的殿下”四个字像一个温柔的带着暖意的怀抱,铺天盖地的拥住了他,把他心里那些害怕、担忧一并包裹起来,消解了所有伤痛。

  他小心的避开伤口,上前一把将少年狠狠的箍进怀里,埋在他肩颈里的脸庞微微颤抖,瓮声瓮气的说,“阿清,我想想就后怕……都怪我,都是因为我……他们是冲我来的……”

  顾清素哭的鼻子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一听见江斯年的话,一下子失笑。

  他抬手顺了顺他的后背,学着江斯年平日里哄他的样子安抚道:“没有人怪殿下,臣会一直陪在殿下身边的,和殿下一起——!”

  一只手不容分说的扣过来,随即贴上了一个温热柔软的东西。

  微微有些干裂的唇碰上他刚刚哭过的水润的唇舌,顺势尝到了他唇角那一点咸苦的泪。

  年轻的太子此刻仿佛不知道什么是温柔一样,急躁的像一个得不到糖的小孩子,毫不放弃的追着不肯撒手。

  急促的气息被封在方寸之间,交换来交换去,最后交织成暖热的缠绵。

  顾清素闭着剧烈颤抖的眼睫,被迫仰起头接受他的洗礼,整个人几乎被他扣进怀里,双手也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不得不踮起脚来。

  这个出乎意料的吻良久才结束,江斯年抵在他额间,灼烈的目光直直的撞入他眼中,两人睫毛挨擦着睫毛,仿佛下一秒就又要亲上去。

  他竭尽全力忍住了,只克制的亲了亲顾清素绯红的耳垂,温热的气息轻轻扫过耳廓,激的少年微微瑟缩,“阿清,这可是你说的,我当真了。”

  江斯年直视着他微红的眼角,认认真真的神色里又充满了以前那温软的笑意,“你放心,婚约的事只是权宜之计,等我登基以后废了便是,我会替沈小姐找一个最好的人家,保她后半生幸福无忧。”

  少年轻轻地笑了,“臣相信殿下。”

  ****

  “这么说……写信的人引我前来,就是为了在路上干掉我。”

  顾清素紧皱着眉,严肃的说,“半路截杀太容易暴露了,那晚和你交手的明显不是同一拨人。”

  江斯年一边看着他刚才撰写的安抚方案,一边漫不经心的说,“你不是也认出来了,半路截杀的是宫里的人。你不如猜猜会是谁。”

  少年轻轻的转了转手腕,确保不影响活动,这才在桌前坐下,又铺开一张纸,“六皇子吧,他不是一直和殿下不对付吗?”

  真的是毫无悬念呢。

  太子殿下冷哼一声,“老六能有什么大谋略,还不全靠程方那个老狐狸扶持他,半路截杀这么蠢的事当然能做出来。”

  顾清素斟酌了一下,又添了几条,“六皇子暴虐成性,又缺乏仁慈之心,若是他继位,黎民百姓肯定要受苦了——殿下,臣觉得此处可以建一道洪闸。”

  江斯年凑过来瞧了瞧他写的东西,目光又转到一旁的河道地势图上,指了指上游一处弯道,“这里可以裁截掉,在此处建立洪闸,能减缓水势。不过……还是会有隐患。”

  顾清素一下子笑了,“臣和殿下想的一样,不过臣还有一个办法。”

  他在图纸上圈了几处,又标明了大小,“从此处往上游,每隔十里便设一道洪闸,这里让人开挖沟渠,将下游水引到两岸,可便捷农田灌溉,鸣川百姓也省了不少力气。”

  江斯年仔细的看了看,觉得这个办法非常的一劳永逸,赞许的点点头,“这样的确能省去不少麻烦,水患也不会再那么频繁了。”

  他偏头瞧了眼一旁专注的少年,心里泛滥的一塌糊涂。

  不得不说,顾清素的确是个优秀的臣子,从小天资聪慧,学习的权谋史论能很灵活的融会贯通,连尚学馆的太傅都夸他聪颖,天生就是位极人臣的好料子。

  仿佛得了件稀世珍宝的太子殿下十分喜滋滋,这么好的少年,可是我的人。

  少年本人还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价值连城的宝贝,一直在胡乱的思考什么,看着桌上的安抚方案,忽然想起来刚刚吵架的时候江斯年说的信。

  他皱着眉,“殿下,你说六皇子到底什么意思,他明知道截杀太暴露,为什么还要这么做?还有那封信,宫里所有人都知道你几乎没有对手,那派人刺杀岂不是自乱阵脚?”

  江斯年伸了个懒腰,拿镇纸压住了写满方案的纸防止弄丢,冷笑一声,“那还不简单,挑拨离间。至于老六那个样样只会学我的蠢货,估计没想到你能生还,瞧你不会武功,欺负你文弱呢。”

  顾清素微微一笑,“那既然他们如此煞费心机安排,我们不听话岂不是浪费了他们的好意——殿下可是演戏的一把好手。”

  “……”

  太子殿下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行吧,权当夸我了。

  “臣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支援,殿下就是这么想臣的?!”顾清素叉着腰,故意装出一副要掀翻屋顶的怒气,眼底的笑意憋都憋不住。

  好胜的太子殿下也不甘示弱,虚张声势的朝外间扔了个茶盏,一声碎响比年节的烟花都热烈,“你以为你是谁?仗着本宫宠你就可以欺上瞒下了吗?”

  顺势拿过刚刚扔在桌子上的长笛,“咚咚”两声狠狠敲在桌边,留下两道微凹的白痕,上好的笛子瞬间报废,裂开一个口子,“呜”的一声走了音。

  顾清素眼看着刚刚的“凶器”报废,爽的差点笑出声,递给江斯年一个十分鼓励的眼神。

  “卫华!”江斯年装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喊了一声,卫华瞟了一眼正在屋里慢慢悠悠喝茶的顾大人,明白他俩在做戏,“殿下。”

  他附在卫华耳边嘀嘀咕咕了两句,卫华点点头,退了下去。

  然后第二天,太子和他的新伴读大吵一架彼此冷淡的事就传遍了鸣川,顺道也传回了太尉府。

  江斯年扬手放飞了鸽子,这才展开手中的字条,顾清素好奇的凑过来看,两个人对着脑袋嘀嘀咕咕了一会儿,相视一笑。

  江睿猛地打了个喷嚏,瑟缩了一下,一旁的侍从连忙给他披上披风,担忧的叮嘱道,“六皇子,入夜寒气重,您可得小心自己的身体啊。”他摆摆手示意没事,又盯着桌前的字条思考起来。

  ****

  “殿下,这是洪闸修筑图,下官已经拟好了。”许义呈上了几张图纸,又安安静静的垂着眼立在一旁。

  江斯年仔细地翻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错误就递还了回去,点点头吩咐道,“明日便动工吧。”

  许义应了一声,罕见的没有立即退下,而是从从袖里掏出了一瓶药,“这是下官家乡的偏方,对治疗刀剑伤有奇效,恢复很快,”他顿了顿,低低的说,“下官知道顾大人路遇截杀的事并非那么简单,殿下也要小心提防才是。”

  “尤其是六皇子。”

  江斯年一听,忍不住多分了几个目光给他,“背后妄议皇子可是重罪。”

  许义轻轻地勾了勾唇角,“下官还有什么可怕的,一介微官而已。下官告退。”

  随即行了个礼,不紧不慢的出去了。

  江斯年眯了眯眼,不禁盯着许义的背影打量起来。

  他总给人一副安安静静不争不抢的感觉,说话也精炼简短,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温文儒雅的气质,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出身。

  他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许义……

  顾清素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坐都坐不住,绘声绘色的给江斯年描绘刚刚在河道里的场景,“那个侍卫直接脚下一滑,咚的一下头着地摔淤泥里了,殿下,你是没看到,那场面特别好笑。”

  江斯年“噗”的一声笑出来,饶有兴趣的问,“然后呢?”

  少年憋着笑煞有介事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啊……然后他就爬不出来了啊哈哈哈哈。”

  他轻哼一声,幸灾乐祸的说,“谁让他企图破坏闸基,还想推到我身上,活该。”

  江斯年十分适宜的给自己的小伴读十二万分的鼓励,“干得好,明天继续,争取让他们全军覆没!”

  少年嘿嘿一笑,“不止我自己呢,许县令也帮忙了。”

  一提起许义,江斯年又想起来昨天淡然自若那个背影,他想了想,决定问问顾清素,“许义这个人……你见过吗?”

  他摇摇头,“没有,来鸣川是第一次见,从前听都没听过。”

  江斯年捻了捻他的发丝,似乎对许义这个人很感兴趣,“他办事踏实又消息灵通,今日还特意赠药,叮嘱我提防老六,好像是我们这个阵营的,鸣川县令太屈才了。”

  顾清素无意识的理了理玉佩的穗子,明白了他的话,“许县令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殿下可以拉拢。听殿下这么说,许县令似乎和六皇子有什么渊源,别到时候引狼入室就糟糕了。”

  江斯年伸手替他抚平了衣领的褶皱,好笑的逗他道,“你怎么这么担心啊,怕不是吃醋了吧?”

  原本并没有任何心思顾大人一听,立马配合他拎出一副幽怨委屈的表情,“殿下不会真的对许县令有意思吧?”

  太子殿下一下子被逗笑了,“去你的,瞎说什么呢,这人我就没见过。”

  顾清素正要再摆出一副更夸张的表情,就听见卫华在外间禀报。

  “查到什么了吗?”江斯年懒懒的问。

  卫华递过来一个公文告示,边缘已经有了折痕,皱巴巴的,一看就是从告示榜上揭下来的。

  “原礼部侍郎许阮私藏反诗判斩,其妻女族人流放惠州,长子许义贬为鸣川县令……他是许阮的儿子?”江斯年有点不可思议。

  “这不是上次老六捏造我罪名那件事吗?”

继续阅读:第七章 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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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此生行至水穷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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