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屹北走到一把花梨木椅上坐下,双腿交叠,霸者之气浑然天成,居高临下道:“说下去。”
“陈岩深与日本人勾结已有些时日,前几年北城管辖还不太森严,他将国党的部署消息传递出去也是轻而易举。还记得三年前的陈家村一战,死伤惨重,那便是陈岩深将军队埋伏的消息告诉了日本人,这才让那些狗贼轻易攻破。”
李渔颤着身子,越说越像是恨不得立刻手刃了陈岩深,“陈岩深成为东洋人的奸细,东洋人便护他周全,清芜园表面上是个戏班子,内部实则已经成为日本人窝藏罪证的据点,否则这乱世之中,人人都自身难保,偏偏他陈岩深混成了名角儿呢?”
“他甚至私下买通北城部分商铺老板,想要以此垄断北城百姓的生计,让北城从此沦为日本人的囊中之物!”李渔咬牙道,“好在!苍天有眼,秦少帅您的到来,拯救了北城,陈岩深见形式不对,看中了我这家金铺的进货渠道,这才挟持了我的妻女,逼我为他做事。”
秦屹北将手腕搭在膝盖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似在思虑着什么,双眸遮蔽在帽檐下,教人摸不清他此刻的情绪。
半晌后,他开口道:“这段时间,你都为陈岩深传递了哪些消息。”
李渔匆忙道:“少帅恕罪,陈岩深这人谨慎的很,他只是利用我的商队传递消息,至于传递了什么,这……就不可知了。”
“那你可知,国党之中,是谁向陈岩深传递了部署的消息。”秦屹北又问。
李渔眸光闪烁了下,“不……不知。”
秦屹北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挡住了李渔面前的大半月光,像极了黑夜中索命的鬼魅。
“该问的我已经问完了,拖下去,到时与陈岩深一同枪决。”
李渔差点背过气去,赶紧爬过去想抱住秦屹北的大腿,却被副官一脚揣在地上,他嘶喊道:“我把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为何还难逃一死!我是无辜的,秦屹北你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秦屹北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外头一处墙角,语调清冷道:“不论有何苦衷,卖国就是卖国,若一切过错都能以苦衷掩盖,这才是没有王法。”
若一切过错都能以苦衷掩盖,这才是没有王法。
阮软缩在墙角微微发怔。
是啊,他信陈岩深没有卖国,可陈岩深做的事就是卖国,这个事实,是不会改变的。
夜风轻抚,墙角的狗尾巴草晃了晃,似在和离开的阮软招手。
一夜无眠。
伺候的婆子照常把饭菜端进去,看了眼背过身躺在床上的阮软,没忍住道:“阮先生,您好歹吃点儿吧,这样饿下去可不行。”
“……”
“阮先生?”
婆子又试着叫了声,可阮软一动不动,连句回应都没有。
婆子索性走过去,见阮软双眉紧蹙,神色难堪,便伸手一探。
“诶哟哟,怎么这么烫。”婆子惊呼出声,“来人呐,赶紧去喊郎中来。”
一位长衫老者被请到少帅府西院,望闻问切过了一遍,这才起身道:“少帅放心,阮先生只是受了凉,喝点药去去寒就没事儿了。”
秦屹北点点头,让副官跟着老者去取药,便将手底下的人支了出去。
门刚掩上,便传来阮软虚弱的声音:“不过是个小毛病,少帅何必大动干戈。”
“我倒是不想管你,只是你人在我府上,若死在这儿了,我会觉得晦气。”秦屹北负手站立在床前,语气听不出喜怒。
阮软偏头看着他,“那就让我回清芜园。”
“不可。”秦屹北幽幽道:“清芜园是陈岩深的老窝,现在有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轻易入内。”
“你!”
阮软双眼布满血丝,咬着唇深吸一口气,“你已经抓了我师傅,不许再对我的师兄弟们做什么!”
“阮先生这是在教我做事?”秦屹北面上露出一丝威严。
“岂敢。”阮软没好气道。
秦屹北眯着眼,半晌,忽而笑的玩味,“其实,也未尝不可。”
阮软愣了愣,还来不及说句话,整个人忽然被秦屹北压住。
秦屹北军官出身,力量自是比他一个戏子强了不少,这一上一下,他便被秦屹北压得动弹不得,双手还被对方牢牢锢住。
阮软只能干瞪着眼表示不满,秦屹北却忽然凑近,鼻尖与他只有分毫的距离。
“阮先生这幅样子真是比女人还要惹人怜爱啊,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想……”秦屹北笑的异常顽劣,“就地正法。”
“混蛋!”阮软气的想给他一巴掌,无奈力不如人。
秦屹北似乎觉得有趣,愈发得寸进尺道:“先别急着骂我,若你把我伺候开心了,说不定我可以考虑让陈岩深多活几日。如何?”
伺候……
他也是个男人,秦屹北说出这话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哦,他差点忘了,秦少帅是高高在上的军官,而他阮软不过是个任人把玩的戏子,羞辱了他,于秦屹北而言根本毫无损失。
阮软越想越觉得委屈,从他师傅被抓开始,他就逃不开秦屹北的魔爪了。
活的这么憋屈,真是有负师傅的教诲!
“唔……”阮软喉间哽了一下,“呜哇——!”
这委屈劲儿一旦上来了,泪腺也跟着酸了。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在秦屹北面前哭了吧,丢死人了啊!
想到这儿,阮软越发止不住眼泪。
然而,秦屹北比他还懵,这人怎么……说哭就哭呢。
阮软一双眼含着雾,身子一抽一抽的,秦屹北惊觉自己是不是吓着他了,一时无措,只得说道:“你哭什么!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许是他平日总是一副横眉冷目的模样,此刻哪怕是安慰的话,看在阮软眼里,都像是威胁。
阮软抽了口气,道:“我相依为命的师傅被你抓了,现在我的师兄弟也不知死活,你还想着法子羞辱我,秦屹北,你不如也把我枪决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