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刚刚受到的冲击太大，以至于阮软对于这个人离自己这么近都没什么感觉。他只是脑子飞速转了一下，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看来你们两个也告别得差不多了。陈岩深，你也算有人送终，该满意了吧。”秦屹北唇角噙着冷笑，目似寒光。
“把人带走。”
阮软被人从后面拷起来，然后心事重重地被推走了。
阮软被五花大绑扔进一间房子里。他睁着眼睛只顾思考陈岩深的事情，也顾不上考虑这到底是哪里。
他不信他师傅是汉奸，尤其是陈岩深今天的样子，怎么看都是有难言之隐。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阮软想得脑袋都快炸了。
“吱呀——”
镶着玻璃的镂空铁门被推开了，阮软无神地看向那边，感觉到一个高大英挺的男人走过来。
看个轮廓他就知道是秦屹北了。
“起来。你还准备睡这儿？”秦屹北的声音听起来非常让人心烦。
“我付你的钱，还不够我睡在这儿？”阮软烦躁不安，没好气地回了一句。他昨天几乎一晚上没睡成，索性脸埋进床里，不再理他。
秦屹北眉尖微挑，他扯着阮软身上的绳子把人拎起来靠在床头：“一晚上不见，你吃枪药了？”
阮软无力地靠在床头，面色阴沉，他瞥了一眼秦屹北，终究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少帅准备把我师傅怎么样？”
“已经定罪了。枪决。”
阮软闭上了眼睛。
“少帅，我的师傅，不是那样的人。”阮软睁开眼睛，他双眼布满血丝，抬起头看着秦屹北，“你知道的，对吧。不然你也没必要放我出来。既然少帅也不相信，不如再好好查一查。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到证据。我师傅一定是有苦衷的。”
秦屹北居高临下看着他：“你也知道我是故意放你的。”
“少帅算无遗策。”
“过奖了。”
阮软垂下头，闭上了眼睛。秦屹北这么大个军队都能管，怎么会看不住一个他。除非，秦屹北一开始就不想看着他。
“其实陈岩深也确实是有苦衷的。”
阮软猛地睁开眼睛。
“他是个日本人。”
阮软猛然抬起头：“你说什么。”
“严格来说，是半个日本人。”秦屹北平静道，“陈岩深和这一次出任务的傅师长有一些私人恩怨。而且陈岩深的父亲，就是日本人。是还在清王朝的时候，就偷渡过来的日本人。”
阮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倭寇。”
阮软咬紧了牙。
“陈岩深的外祖父是名角儿，姓陈。”
阮软脑子里开始混沌，他似乎找不到理由为自己师傅辩解，可是脑子里又频频闪过那张温润如玉的面庞。
不会的，一定有原因……一定有。他得找出来，他要是找不出来，那个人……那个人可能就消失了。
阮软头脑里好像有一根弦一下子就崩断了，一瞬间耳畔只剩下盲音。
“阮软！阮软！”
阮软被秦屹北两声叫过来，他愣愣地抬头看着他。然后他在秦屹北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接近于惊讶的表情，甚至那一贯紧抿的薄唇也有一些松动。
阮软不明白怎么了，他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眼泪一下子滴到浅灰色的床单上。
他哭了。不是演戏，而是真的哭了。
阮软下意识地想低头擦擦眼泪，但是手被结结实实捆在身后，他狠狠在肩上擦了两把。
“少帅，我不知道我师父以前的事。”阮软思绪乱成一团，他低下头用力甩了甩，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道，“但是我了解我师傅的为人，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尤其是我今天见到他了……扇子！”
阮软忽然抬头，却恰好蹭上一块帕子。他隔着帕子，一双眼睛直直盯着秦屹北。
他盯得秦屹北和他同时愣住了。
阮软忽然觉得脸上一痛，秦屹北似乎拿着帕子按在了他脸上，胡乱擦了一下然后松手了。
“别把眼泪掉我床上。而且你给我起来，别睡我的床。”秦屹北拎起他的领子，然后把他扔在椅子上，自己坐在了床上。
阮软顾不上管他到底是谁的床，连忙道：“我师傅比划了一个动作。提扇子的动作。”
“什么提扇子？”秦屹北道。
“就是……”阮软发现自己也比划不出来，索性直接道，“是我师傅平时喜欢做的一个动作，就是拎着扇子把扇子提起来。我师傅有很多折扇，都在柜子里放着。说不定有什么。”
“万一有他叛国通敌的铁证呢？”
阮软苦笑：“已经是这样了，再铁证能怎么样呢？”
秦屹北扫了他一眼，道：“可以。我可以让他们去查一查，他的那些东西也就在戏班，让他们搬过来，你慢慢认。”
阮软楞了一下，他听着秦屹北这句话，从中品出来点温柔的意味。
“多谢少帅。”阮软诚心诚意道。秦屹北虽说名声一般，但是至少到现在为止，算是为人厚道。
秦屹北听着他这话，转过头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点戏谑：“怎么，愿意以身相许了？”
阮软愣住了，随即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人怎么没正经呢。
秦屹北脸上的笑容却因为他这一下僵住了，还有什么比你调戏一个人的时候，对方表现出的不屑一顾更令人讨厌。
“你觉得我在和你开玩笑？”秦屹北闲闲地倚在床头，神情却没有了一丝笑意。
“不是。”阮软的大脑飞速转动，这是他招惹不起的人。“我就是觉得，少帅何必总是拿我取乐。不过也没什么，我们做戏子的，原本就是给人取乐的。”
阮软说完这句话，忽然就想起少时陈岩深带他读《红楼梦》，里面林黛玉恼了贾宝玉，便道，拿我比戏子取笑。
阮软面上不由泛起一丝苦涩。
秦屹北忽然轻笑一声：“我不知道是我拿阮先生取乐，还是阮先生拿我取乐？”
秦屹北不吃他装乖卖惨那一套。
“岂敢。”阮软拿出几分陈岩深的儒雅风度。
秦屹北啪地一声拍在床面上，他拿开手，两根明晃晃的金条。
“阮先生拿钱买我，拿我比妓/子取乐呢。”秦屹北倒打一耙，他长臂一伸。
阮软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人抓着扯到了床上。他上半身重重落在秦屹北胸口，腿被绑着站不起来。
“阮先生，钱我收下了，请吧。”秦屹北声音就在耳畔。
“这……我也，我也动不了啊。”阮软开始后悔了，他从一开始就不该挑事儿。
“没事儿。”秦屹北声音带着慵懒，力气却一点都不小，“拿人钱财替人办事。阮先生动不了，我伺候阮先生。”
不是……阮软看着阴影把他结结实实拢在下面。
秦屹北邪肆一笑，眉峰微扬，“毕竟收了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