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佣人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阁楼，手里还拄着拐杖，阮软忙上前去帮着一起扶。
“小软也是来这里定衣服的？”老太太说道，脸上始终洋溢着和蔼的笑容。
“不是我要定，是清芜园需要一批戏服。”阮软说。
老太太拍拍他的手，“说起来，我还没去清芜园看过戏呢，来北城这么久，我都好久没听过戏了。”
“可……”阮软有些犹豫，他当然很喜欢秦老夫人，也很欢迎老夫人去听戏，“您的身子……”
老太太笑着摆摆手，“诶，你别听他们胡说，我虽然人老，可是身体硬朗着呢。”
身旁的仆人听到这话，凑到她耳边低语道：“老夫人，去清芜园，是不是要和夫人说一下？”
老太太忙皱着脸阻止她，“跟她说干嘛，免得她又唠叨了。”
话落，又笑脸盈盈的对阮软道：“走，咱们去清芜园。”
听到秦夫人，阮软垂下头踟蹰了好一阵。老太太人和蔼可亲，但那位秦夫人可不像表面上那么好说话，上次离开少帅府前她说的话，阮软可都还记着。
老太太见他站着一动不动，故意摆起脸道：“怎么？你不欢迎奶奶去呀？”
“当然不是！”阮软忙说。
老太太又笑开，“这就对了。”
*
阮软带着秦老夫人回清芜园的时候，杜宁他们已经搭好戏台子，下面奏乐的人也准备就绪，满堂宾客坐等开幕。
阮软带着老太太到前排坐下，替她斟好茶，“老夫人，您先在这坐着，我去去就来。”
老太太本就是个戏迷，此刻已经迫不及待等着开幕，心不在焉应着：“去吧，去吧。”
安顿好老太太，阮软去到后台和杜宁交代今早去‘青衣铺’的事。
杜宁一边整理衣服料子一边问，“小软，外边儿那老太太是谁啊？”
阮软倚着门，道：“没什么，一个朋友的亲戚。”
“朋友？难不成是秦少帅？”
阮软肩膀滑了一下，“什么少帅，我跟少帅……哪有，哪有这么熟。”
“是吗？上次你一夜未归，八成也是去找他吧？”
“师兄，这……这话可说不得，拉低了少帅的身份，我可负担不起。”
“诶，也是啊，他们是上等人，我们可没这荣幸与这些人成为朋友。”杜宁无奈笑笑，“不过我还是很敬佩秦少帅的，以后哪个女子能嫁与他，应该是段好姻缘。”
嫁？怎么又提到这个话题了！烦不烦人。
“这君子可算得才貌双全，三年来我不曾动过此念，却为何今日里意惹情牵……”
台上已经拉开戏幕，恰好唱到这段《望江亭》。
杜宁整理好转过来看他，“对了，上次他救了你还没……”
“胡说八道！”阮软急忙打断他的话。
杜宁被他这三百六十度大转弯的态度吓了一跳，还来不及问他这是怎么了，就见他已经转头走掉，那模样像个……委屈的小媳妇？
戏台上的表演过半，台下观众专心听戏，秦老夫人更是连连拍手叫好。
突然，“砰——”
连接前厅和戏院的大门被一脚踹开，动静之大，众人纷纷回头看，只见一列扛枪的军队嚣张的闯进来，各个面上都写着来者不善，嘴里念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日本人！”有人喊道：“日本人怎么会来这！”
“啊？北城不是有秦少帅驻守吗，日本人怎么还敢来！”
“快去报少帅府，去报巡捕房！”
“砰——”
一道枪声响彻戏堂，所有人都下意识抱头逃窜。
“不许动！”为首一名凶神恶煞的日本军官，用蹩脚的中文说道：“太君今天，不杀生，你们，都不许动，陪太君，听戏。”
在场众人又不情不愿的坐会位置上，只是再也没有嗑瓜子听戏的心情了。
戏台上是个年龄不大的少女，见这情况早吓得唱不下去了，却听日本人威胁道：“唱下去！不然，杀了你！”
少女吓得一颤，慌不择忙开口，声音却不再悠扬动听。
那几个日本军官自觉去寻了前排的位置，见有个老太太坐在那，抬脚踢了下她的凳子：“老太婆，滚开！我们要坐这里。”
老太太把手里的瓜子壳扔到一旁，不屑道：“这儿是我的位置，凭什么让给你们。”
那几个日本人张狂的笑了起来，用日语说了句什么，那为首的军官忽然提着老太太的衣领将她揪起来，咬牙道：“老不死的，今天，太君就，了结你。”
阮软本来在后台忙活，听见戏堂的动静赶紧跑出来，没想到正好撞上这惊心动魄的一幕，那日本人的枪口正指着老太太的脑袋，他再来晚一步，恐怕见到的就是老太太的尸体了。
“住手！”阮软大喊，然后忙跑过去将老太太护在身后。
老太太有着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度，不卑不亢道：“孩子，别怕这些倭寇，我今天要是死了，自有千千万万国人替我复仇！”
“死到临头，还嘴硬！”那日本军军官冷嘲道，而后将目光放到阮软身上，眼睛亮了亮，“北城，还有，这么好看的，男人。”
阮软被他这眼神看的发毛，忙拉着老太太后退几步。
那日本军官步步紧逼，笑的眼睛都皱在一起，“也不知道，男人，尝起来是，什么滋味。”
他身后一个小兵一脸猥琐的凑上去道：“太君，应该没有女人舒服吧？”
那日本军官点点头，认同道：“嗯，那就把，台上那个，带回去。”
说罢，那几名日本人忽然冲上戏台，将还在唱戏的少女抓了下来。
阮软又气又急，“你们放开她！天杀的鬼子！狗日本！”
老太太也跟着急，想去救那姑娘，却被日本军官一脚踹开，“老不死的，别在这坏事！”
“老夫人！”随行出来的佣人忙上去将她扶起来。
这时清芜园一众人都从后院赶来，那日本军官见人多了，纷纷举起抢来。
阮软转头看了一眼，那一脚力量不轻，老夫人已经昏厥，不知道有没有造成内伤。
阮软一咬牙，狠道：“我跟你们走，你们放过清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