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不言抱着何九华急匆匆的往山下走,一群人跟在李不言的身后,浩浩荡荡的赶往山下。
何九华慢慢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不知道他此时的脸色究竟有多么的难看,一张脸苍白无比,嘴唇上的血色也慢慢的褪出去,红色的唇渐渐变成了粉色。
“华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现在不能睡。”秦霄贤一直注视着何九华的面色,眼见着何九华脸色不对,连忙开口说道。
何九华有些吃力的睁开眼睛去看秦霄贤,神色间带着一些委屈。
“我好困啊。”何九华的声音中还夹杂着一些奶音,听上去乖巧而又软糯。
“我知道你很困,但你现在不能睡,你陪我聊会儿天好吗?求你了。”
秦霄贤看着何九华这般虚弱的模样,他走路时的腿都有些发软,心中更是仓皇而又无助。
他真的太害怕了,他害怕自己会失去何九华。
何九华看着秦霄贤一副要哭了的模样,心口处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这种痛感然后何九华费力的睁大了自己的眼睛。
努力的集中自己的精神同秦霄贤对话。
李不言将自己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神情凝重的看着何九华,默默的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秦霄贤一边同何久华说话一边追在李不言的身旁,两方人马跟在二人身后,彼此对立的同时,还在默默的前行着。
好在上山不易下山易,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山脚下。
由李不言带路,一行人沉默的跟着对方去往老叟的茅草屋,一路上听着秦霄贤同何九华的对话。
茅草屋里老叟一直焦急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明明是站在同样的角度看着同往日里一样的风景,但他却总是也静不下心来。
总觉得心中忐忑不安,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为了平定心中的不安,老叟开始摆弄起了自己放在院中的草药。
但往日里弄起来得心应手的草药,今日去让他频频失手,犯了连新手都不会犯的错误。
就在他不知道第几次失手弄死了草药之后,眼前终于见到了李不言的身影。
老叟见李不言回来,连忙放下手中的草药迎了上去。
“你不是下山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看着老叟焦急而又期待的神情,李不言有些惭愧的撇开了视线,不去同老叟对视,但也不忍心欺瞒对方。
“失败了。”李不言声音平淡的说道。
听到李不言的话,老叟的眼睛掉过一瞬间的涣散。
他不敢相信李不言他们竟然失败了。
“怎么会失败呢?怎么会呢?”老叟退后了两步,神情有些失魂落魄。
李不言伸出手掌想要去拉老叟,却又在半路的时候停了下来,神情复杂而又愧疚的看着老叟。
不过老叟的表情很快便得到了控制。
老叟一把抓住李不言的手臂,深情激动的说道:“没关系,你还年轻,我们还有机会。失败了一次并不可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老叟的这些话,不知道说给自己听的,还是说给李不言听的。
跟着秦霄贤打仗的乔柏乔松两兄弟,以及跟在他们身后的将士,脸上都露出了不满的神色来。
好不容易得来太平盛世,却偏偏有这些人,惦记着前朝,想要重新勾起战火。
而跟着李不言战斗的将士们,眉目之间却带上了一些悲凉来。
虽然老叟的话说的是没错,但现在他们被周军擒获,恐怕连以后都没有了,哪里还有机会卷土重来?
而秦霄贤根本不在乎老叟说了什么,他在乎的只有待在他怀中的何九华。
这一路走来,他眼见着何九华的生气越来越弱,直到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甚至眼中的光都涣散起来。
“你说的神医呢?能救华儿的神医呢?华儿又撑不住了,你还不快点让人出来!”
秦霄贤颤抖着双手,对着李不言急言令色的咆哮。
直到秦霄贤的声音响起,一直将视线放在李不言身上的老叟,这才发现,来找他的人不止前朝旧部,还有大周的军队。
老叟抬眼向秦霄贤身后的军队看去,那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银色铠甲,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
刺目而又耀眼的银色,像是一柄柄利刃插进了老叟的眼中。
这是…这是彻底没了翻盘的机会啊!
老叟恍然间好像听到了天崩地裂的声音,坚持了几十年的信念和希望,好像在这一刻彻底迎来了崩塌。
老叟的出神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那就只是一个眨眼的功夫,老叟好像是想通了什么。
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变化极大,整个人的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他身上剥离。
原本的老叟,年纪虽大,虽然须发皆白,但是精神状态却极为年轻,像是坐落在山林之中的隐士高人。
但如今,却像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好像随时都会与世长辞。
“他就是你要找的神医。”李不言轻声的对秦霄贤说道。
老叟的视线随着李不言,落在了秦霄贤的身上,又落在了他怀中的何九华的身上。
他看得出来何九华已经身受重伤,但是这又与他何干呢?
他是一名医者,但却不是世人口中悬壶救世的医者,他向来随心所欲,只救想救之人,不救该救之人。
眼下,自己多年来的希望被打碎,他只觉得万念俱灰,生命好像也没了奔头,哪里还有心情为何九华诊治?
他只是看了何九华一眼,并在秦霄贤开口求救之前,从袖中取出一把短刃,在众人都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迅速超自己插去。
既然夺不回李唐的江山,那就让他随李唐而去吧。
他早就该死,之所以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只是为了亲眼看一看李唐盛世重现世间的模样。
但现在看来,他好像没这个机会了。
竟然如此,他也应该去见一见自己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了。
老叟慷慨赴死,在刀插向他的过程中,他的脸上一直带着满足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