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尧看向萧冰阳的目光,充满怀疑。
“你们那儿,奈何桥是不是分三层?”萧冰阳毫不在意,他有的是证据让孟尧相信。
“善者之魄可以安然通过最上层直接转世投胎,善恶皆有者过中间,极恶者魂魄则只能走下层,淹没在桥下污浊的波涛之中,被无数恶鬼撕咬。”
孟尧胸前气息狠狠起伏了一下,昭示着她此刻的心绪不宁。
“我没说错吧。”
“那么,我的大礼是什么?”孟尧一字一顿问出了关键问题。
萧冰阳恍惚般顿了半晌,嘴角肌微颤,积蓄了半天力量才缓缓开口道“你知道九幽吗?“
孟尧骇然,皱起的眉心都在瞬间因震惊而熨平了,不可置信地看望向萧冰阳。
九幽业火海,众生累世债,那是汇积世间,众生累世恶业之所。
在它面前,无间地狱如同儿戏,没有谁会对那个地方感兴趣,孟尧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她脑袋有点空,默默然扭头望向窗外,一时间,不愿意去联想,也不太敢追问。
萧冰阳没有给她逃避现实的机会。
他脸上滑过一抹狰狞,戳心戳肺道“里面囚禁着轮生门世代门主生魂,共九位,我是第十代传人,而你,是第十一代。”
孟尧心脏猛抽了一下,像被人从身体里狠狠攥住,她机械般扭头,声音因愤怒而微颤“你说什么?”
“看来你知道,“萧冰阳要死不活地哼了一声,神色说不清是绝望多一些还是麻木多一些“我说,所有轮生术传承者,死后都得入九幽,受尽众生累世业债之刑,永不超生,你我也不例外。”
清晨山的风被卷入屋内,仿佛一瞬从春暖花开的和煦转为严冬刺骨的凛冽,裹挟着刀枪剑意,在二人面前方寸之地盘旋,剐着面皮。
空中晃悠半天不曾落地的绿叶,最终被截成两半,漫山生灵隐隐惴惴不安。
“为何?”
孟尧心理上无法接受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但她随即想到萧冰阳手中的物哀,想到自在仙人,想到他的死,这一切作何解释,其中有何联系。
“为什么?”萧冰阳笑得几分邪性“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所以我拽上了你,我们一起解开这个秘密好不好?我需要个有力的同伴。”
孟尧又露出那种看死人的眼神,沉默地盯着萧冰阳,桃花眼底再无半丝风情,取而代之的是万年不化的坚冰。
萧冰阳忽略孟尧眼中凛冽杀意,自顾自道继续道“鬼府那一趟没白走,要不然我也不会知道,自己身后竟是这么深的深渊。想来,这些年没被真相逼疯,我也是挺了不起的,对不对?”
孟尧纱袍下一双白玉十指,指尖深深嵌入掌心,攥得淋漓血迹,怒意终于冲上沸点。
三千发丝随风动,衣袂翻飞间,不知从哪儿传出来的泠泠悦音,此刻听着很是有种幽冥鬼语之感。
萧冰阳叹了口气缓缓起身,一脸平静问“你这是打算?”
孟尧:“灭师。”
萧冰阳:“······”
话音未落,孟尧一声不吭,鬼影般转瞬掠至萧冰阳身旁,白玉十指在对方那,未及触到法器的手背上轻轻一拍,物哀便易了主。
萧冰阳:“······”又是这套?
“给你又如何,有能耐你会使?”
”咔嚓“,萧冰阳闷哼一声,整条胳膊被卸了下来。
萧冰阳:“……”
他想说话,却发现,张嘴吐不出声来。
孟尧朝他勾起唇角, 萧冰阳瞬间冷汗浸透衣衫。
下一秒只觉身体突然一轻,像只断线的风筝,撞在了墙上,跌落到地,砸得头昏眼花。
他磕磕绊绊想爬起来,只可惜身形未稳,就被孟尧又一抬手挥了出去,”砰“一声,再次拥抱墙壁。
如此几番之后,萧冰阳原本一张谪仙儿俊颜,此刻看着活像个摔裂的西瓜。
他已经尽可能拼命护住脑袋,避免撞脸了,可仍旧无济于事,那力道太大了。
孟尧定定站在一旁观赏,唇角隐隐牵着嗜血的笑。
像世间最美的花,也像深渊最怖的剑。
萧冰阳筋疲力竭,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一动不动趴在地上。
起初他还奋起反抗,想着去夺物哀,想着跳窗逃跑,想着强行破禁言术。
但眼下,他什么都不想了,只祷告孟尧高烧的大脑能残存一丝理智。
好歹顾及他们是同一只蚂蚱上的跳蚤,一损俱损。
孟尧又甩着萧冰阳放了几次“风筝”后,终于停了动作。
屋内如万马过境的战场,弥漫着血腥味,充斥着萧冰阳痛苦而隐忍的喘息与闷哼。
为什么还不晕过去?萧冰阳心想,这他妈也太疼了吧。
他现在只祈求自己能快点晕过去,别死就行。
正当他试图想办法强迫自己晕厥时,猝不及防,耳边突然响起天雷地火般的爆裂声。
然后做梦般,眼睁睁目睹自己所处房屋从内而外炸开。
木料,青石,无数泥尘西瓜瓤似地往外四面八方飞溅出去。
萧冰阳:“········”
看来孟尧到底多少还是顾及与他的跳蚤情义的,否则,自己就该以血肉之躯“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吱吱吱……”爆炸声落,紧接着响起一阵急促而狂暴鼠叫声。
萧冰阳猛地睁开天眼,视线来不及搜索,大白已朝这边奔了过来。
圆眼睛瞪得通红,亮出尖牙向孟尧扑去。
“不要。”萧冰阳下意识做出这个口型,
他来不及思考,身体先于意识。
赌命般榨干全身最后一丝气力,同样扑了过去,想要阻止大白。
结果扑到一半,气急攻心终于在这个最不该晕倒的时刻,彻底晕了过去。
脑海中最后画面,是大白挡他面前的半人高背影。
以及孟尧那居高临下的阴煞面容,真的像极了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打不死的小强萧神医,终于偃旗息鼓。
一身白袍,变作血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