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堂堂月下仙人,跟个凡人比斗什么?”孟尧嗤笑,再次挣了挣手腕,终于从对方大手禁锢中摆脱出来。
月天尘茫然看了眼自己掌心空空如也的右手。
仿佛胸膛里那颗乱撞的心脏,一瞬吹了寒气似的,缓缓清醒,自觉律动起来。
“孟尧,”月天尘肃声,且低且沉的冷腔冷调给这一室暧昧,也给他自己沸腾的大脑都降了温。
每个字吐音都仿佛带着最深的无奈,最沉的叹息,以及最强硬的命令“你绝不可动情,会死的。”
这些日来,月天尘脑海中,时不时隔三差五回放一次那日瞎眼的限制级画面。
他承认起初生气只是因为惊怒孟尧玩过火,行为有伤风化。
而后,脑海不断情景重现后,忆起了那日孟尧的表情。
一如既往的笑,却又截然不同于往日。
嘴角咧得很开,眼睛亮亮的鼓瞪着,少了份风情媚,多了丝女儿俏。
那样单纯直白的久远笑容,孟尧既有能力再展颜,却为何不属于他这个,风雨摇曳中陪伴其含苞欲放的守护者。
月天尘酸着酸着就怕了,怕着怕着就悔了。
孟尧迎着月天尘审视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不会的。”
声音柔软,却坚如磐石。
她是真的冤,当时心思全拿来专注在整萧冰阳上了,报复的快感冲昏头脑。
即便将来某日真从那肌肤想贴的掌心中,回味出什么情愫来,但当时,她的确心无杂念。
“你误会了。”
“误会?”月天尘胸膛起伏了一下,讽道“那日,若不是我及时出现,你打算做到哪步算完?”
语毕,月天尘一张纯良面孔活活被自己一番话刺得泛起红晕。
孟尧瞧得一怔,顿时乐了。
月天尘:“……”面色由红转青,由青转黑。
孟尧见势不好,连忙止笑,庄容道“那日我说,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是真知道。”
“哦?”
“那人我确实认识,先前来人间司职,偶遇一大夫,人是好人,就是不太正经,这次正好顺势教训一下。”
“教训他的人就在边上,用得着你上手摸?”
月天尘那双皎皎照心的澄澈明眸,生生盯得孟尧潜意识里生出几分心虚来“唉,这不是,既非歹徒,总不能真让其被玷污。”
“合着你去摸,便算不得玷污?”
孟尧:“……”
一阵尬寂后,孟尧终于忍不住鼻子一酸,抬臂轻轻圈住月天尘的颈项。
闷闷道“谢谢你,天尘,相信我,不会重蹈覆辙。”
肢体接触是一种表达情感最直接最有效的表现形式。
月天尘心下一恸,眼底水汽过盛。
孟尧的这个拥抱极富距离感,虚虚掩着他的身体,除了胳膊肘隔着衣衫搭在他肩头,其余再无触碰。
月天尘垂在身侧的手握拳又松开,他回应不了孟尧这般磊落又大方的拥抱。
这一刻,他们心近如此,却又相隔万里。
也好,月天尘想,这样最好,几百年不都这样过来的吗,平淡而悠长。
“如果,我是说如果,”月天尘缓缓低头将下巴抵在孟尧肩上,眼底一片豁心豁肺的坚定“你非要动情,那就选我吧,只有我月下仙人才可以保你不死。”
孟尧被月天尘的话捂沸了心头血,下意识臂弯一收。
月天尘:“……”五脏六腑的小火苗腾一下燎原,太过诚实的身体,在蜜里煎熬。
孟尧知道月天尘为何生气,所以屁颠屁颠跑来求和。
只是没曾想对方仗义至此,甚至如有必要,连自己的姻缘都能奉献。
世间事有舍才有得,不必说,孟尧也知道月天尘口中的“只有我能保你不死”,想来也不会是轻轻松松便能办到的事。
想到自己一直以来想当然一边接受月天尘“老好人”的照拂,一边又因对方天神身份对其心有隔隔,着实渣友。
自从她彻底接受自己娘死爹弃这个事实后,日复一日,于热情中厌世,处喧嚣里伶仃。
萧冰阳那个王八蛋,拉她垫背入深渊。
只有月天尘,众生六界,只有一个月天尘,是她寒来暑往随时可停泊的渡口。。
“如何舍得。”孟尧红唇轻启,齿缝间一声轻叹,似呢喃若呓语。
“咚~”外殿传来一声异响。
屏风后若隐若现的相拥身影,一瞬分开。
孟尧扭头,只来得及瞅见一片芽绿裙角仓皇远去。
牙疼地苦着脸问月天尘“你能把我衣服弄干吗?我得出去追徒儿。”
月天尘:“……”
“哎,红颜祸水。”孟尧边整纱袍边糟心糟肺地啧道“这事儿下次再跟你解释。”
月天尘眼前一空,孟尧走后,他茫然四顾,发现连阳光都随着她的离开,而一并暗淡了下去。
说不上后悔,只是觉得难堪。
他嗤笑一声,脱力般缓缓跌坐池中,将脸埋进掌心。
这份感情,极度克制的结果,便是一触即发。
几百年了,如果自己有机会,那么早该有了。
月天尘想,承诺有意义吗?就算自己豁得出去。
可孟尧动情予谁,这种事,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了。
孟晓秋跌跌撞撞出了姻缘殿,开始不辨东西起来。
路痴这一 点,她最随孟尧,何况此刻脖子上还顶着颗浆糊脑袋。
孟尧的身形她再熟悉不过,即便自己东施效颦,学成了“跛脚”,也不妨碍眼睛的辨识力。
至于另一个,她不能想,光是那一眼就心痛得直不起腰来。
“孟晓秋,给我站住。”孟尧不喜欢大声讲话,她用的是传音术。
孟小秋脚下混乱步伐顿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谨遵师命。
孟尧黑着张脸对上孟晓秋兔红的杏眼,烦道“见鬼,解释完那个,又要解释这个。“
孟晓秋想瞪视孟尧又不敢,只好殷殷期待她的解释。
孟尧的解释言简意赅,说自己在人间偷摸男人裸体,被月天尘逮到,嫌弃至极,要与她割袍断义。
再将自己如何不小心撞见月天尘沐浴,怎么个低声下气赔罪,最终求得月老原谅,两人重又义结金兰之事大肆渲染一番。
孟晓秋虽听得一愣一愣的,但她心中笃信,孟尧与月天尘,即便两情相悦,结局也注定是爱别离,求不得,阴阳隔。
方才情急之下,竟忘了此事,眼下不觉宽心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