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冰阳眼睁睁看着嫖客朝自己越走越近,听着他们呼吸越喘越浊,绝望地将脸深深埋进枕中。
他不确定如果自己嘴巴没被封住,会不会选择咬舌自尽。
萧冰阳苦笑,尊严与生存?
他不能死,至少现在还不能。为了这种事自杀,蒙羞更甚。
萧冰阳身体绷得跟块铁板似的,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徒劳挣扎,因为那样看起来更耻。
这一刻,他内心迁怒之火,熊熊燎原。
如果不是被孟尧伤成这样,如果不是失了法器。
但同时他也恨自己,嘴巴怎么就那么贱。
总结起来就俩字:活该。
原来,两个时辰前:
萧冰阳被五花大绑定在一张轮椅上。
对面抱胸翘腿坐着位面具男,不耐地问萧冰阳“最后期限已到,神医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贫道所言非虚,我已将轮生术传予本门弟子,灵脉相承,轮生术于我,已再无法施展。“
面具男显然不信“我知道你救人有讲究,老爷子不合规矩,但,神医可别忘了,你的腿若再不治,可就真废了。”
萧冰阳被虏来有几日了,起初日子过得不错,虽然被关,但好歹没五花大绑。
不时还有大夫过来给他看诊,大概是对方见其伤势过重,怕还没指着萧冰阳救人呢,神医自己就先挂了。
但,救治程度也仅限于保他不死。
萧冰阳心里苦,当徒弟时被绑的是自己,眼下熬成师傅了,被绑的还是自己。
他歪了歪嘴角,抽风似地说了句“你威胁的点错了,比起腿,贫道更在乎脸。“
男子晃腿的动作一顿,魁纹面具下一双刀眼逼视萧冰阳,牙齿缝里蹦字道“男人的脸,美丑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啊,”萧冰阳狗嘴不吐人话的毛病又来了,戏谑道“至少省事,不必终日盖着面具度日。”
“神医说得没错,脸很重要,”男子豁然起身,皮笑肉不笑道“所以要用在正道上,特别是,像神医这般姿容,绝不可浪费。”
屋外护卫,握剑的手,抖得跟筛子似的,一脸天要塌下来的表情。
世间喜好面具之人不罕见,因公因私,各有各的原因,但其中真正为了遮丑的,却并不多,尤其男人。
萧冰阳运势太足,好死不死就这么撞上了。
于是乎,囫囵吞地自己眼下就被拿来“证道”了。
孟尧视线瞥见那俩嫖客,将油腻腻的肥爪伸向萧冰阳裸露的项背时。
下意识皱起了眉,眼底闪过一抹厌恶,身体先于意识,施法定住了俩人。
显形匿息,一屁股坐到了床沿边上。
萧冰阳感到身侧床垫下沉一瞬,太阳穴跳得像热锅里的沸水泡。
他指节泛白,紧紧抓着身下床单,拼命转移注意力,拼命想要将肉体与灵魂分离。
不去想,不去感觉,就当这身体不是自己的,就当自己又死了一次。
萧冰阳突然很悲哀地想起一个事实,那就是没有人会来救自己,孑然一身,无依无靠的自己。
孟尧指尖落下,想了想,又换作掌心,贴着萧冰阳光裸的后背,从脖颈沿脊椎一路缓缓而下。
触及伤口,那原本绸缎般光滑劲韧的皮肤,变换作另一般棉麻滋味。
厚重的纹理细细摩挲过掌心,生起一片热源,透过手掌蔓延至四肢百骸,流窜进五脏六腑。
未彻底结疤的嫣红伤痕,团簇在白皙项背上,像宣纸上盛开交叠的彼岸花。
孟尧起初那点心理上的不适感,消散无踪。
甚至颇觉此法妙哉,既能根本上打击萧冰阳,令他痛不欲生,又不费吹灰之力,不必暴力以血。
孟尧坚信,萧冰阳绝不会自裁。
想到这儿,恍惚有种大仇得报的错觉,眼角眉梢晕开大片奸计得逞的快意笑容。
屋外守门人,半天没听里面传来动静,郁闷不解。
雨师跟陆盏在斗嘴,月天辰望天,余光瞥见守卫欲开门,抬手给了对方一下。
“我去看看,人救下来没。”撂完话不等二位聒噪兄回应,自顾自穿门而入。
孟尧掌心贴着萧冰阳流畅的腰线一路继续往下,顿在了臀肌那一小块遮羞布上。
“孟尧!”月天尘一声惊怒,舌根底下压着火。
孟尧都快想不起来,记忆中月天尘什么时候这般连名带姓叫过自己。
”嘘!“她抬头,眨了眨眼,朝月天尘做了个噤声手势。
月天尘:”······“
二话不说,抬手一挥,萧冰阳绷至极限的铜体线条,肉眼可见松软起来,随即彻底昏了过去。
“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月天尘一把将孟尧从床上拉起,压着声问。
”知道啊,“孟尧泰然一笑”你来早了,我这儿还没完呢。“
月天尘:“······”彻底炸毛,甩袖走人。
月下仙人连炸毛方式都这么纯良无公害。
孟尧:“······”感概自己有幸成为继雷尊之后,第二个惹怒月天尘的人,一时滋味难言。
孟尧令陆盏这个苦力,背着萧冰阳去八字门那儿揭布告,把人交出去。
李太傅为表歉意,用最好的药,请最好的太医,养着萧冰阳。
却迟迟不见好转,夜夜噩梦缠身,内里越来越虚。
太医说“百病可治,心病难医。”
萧冰阳清楚记得自己当日,突然莫名其妙就晕了过去,之后便不再有记忆。
揭布告者,人间蒸发了似的。
绑架自己那伙人,已经举家搬迁,只余空宅破瓦。
至于那两个嫖客,萧冰阳就算脸皮再厚,也不能忍让别人去帮自己查这种事。
更何况,估摸也查不出个所以然,绑匪都跑没影了。
期间,信元帝御驾亲临来太师府探过一次病。
答应萧冰阳为他重建宅院,还顺带批了李太傅一顿,内涵他年老眼花不重用,照那画像寻人,神医死十次都不够。
把太傅数落得更觉得对不起恩人,老泪凄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