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想我救他?”如坐针毡的漫长等待后,孟尧回答孟晓秋的是这么一句出乎意料的废话。
“你不愿意救他?”孟晓秋用一种惊恐又不可置信的眼神盯着孟尧,语气也这般如出一辙。
孟尧定了定神,眼眸轻抬,涣散的目光有了些焦距,神情如大梦初醒,呢喃自语“人间有言,大意是说如果谎言可以让人幸福,如果无知可以使人快乐,不失为一种良策。”
孟晓秋:“……”
萧冰阳耳肌一动,听闻脚步声便知是孟尧,猜得对方故意为之,头也不抬笑道“这么缺德的家伙,还没死?”
“能救。”孟尧淡漠漠回应。
萧冰阳啧了两声,故意道“可惜了。”
话音刚落,嘴角斜勾的笑意冷不丁消失,蓦地扭头问“有何代价?”
孟尧的目光极其专注且温柔地倾泻在萧冰阳身上,嘴角微微上扬,眼梢轻垂,与平日里明艳妩媚的笑不同,有点可怜见的。
萧冰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孟尧突然一把抱住。
两颗紧贴的心脏,仿佛都被对方撞到了似的,“扑通扑通……”直往耳朵里钻。
“代价倒没有,就是麻烦了些,可能需要很长时间。”孟尧将脸埋在萧冰阳胸前,声音听起来有些含糊不清。
“那你?”萧冰阳瞬间心虚了,自己这边这么大阵仗,孟尧一句没问,想必是已经猜到了什么。
“就是不想跟你分开,一秒都不想,想挨着你,贴着你,恨不能被你吃进肚子里。”孟婆神大人几百年来听遍了人间痴男怨女的你言我语,第一次实战撒娇,业务虽不熟,但好在情真意切。
萧冰阳:“······”本就被相煎折腾得难耐的胸膛,仿佛被点了把火。
哑声道“我们人间有句话叫,不求天长地久,但求曾经拥有。”
“可是,我还未曾拥有你。”孟尧抬眸,与萧冰阳四目相视,视线透过对方那双看似空无一物的眼眸,直直望进心底。
她知道眼下非常不是时候,尤其经过方才一事,孟尧总觉得萧冰阳那张锅底脸还未彻底缓过来。瞥了眼他身后布的阵,虽不太瞧得明白,却也知道,非同小事。
抬头环顾整座血月山,半晌,苦笑道“罢了,你比我更像个神仙。”
萧冰阳:“······”
孟尧的目光一点点暗淡下去,低眉垂目,不见表情,只眼角眉梢透着一股难以言语的伤楚。
“你知道吗?”萧冰阳抬手,轻抚孟尧脖颈,顺着分明颈项线条缓缓上移“我这一生,就三个字形容,活受罪。时常觉得活着于自己而言,毫无意义。可自从我爱上你······“
“爱上我,不也还是受罪。”孟尧抬手覆在萧冰阳抚摸自己面颊的手背上,让他修长的手指更加紧密地贴在自己脸上,感受指尖传来的丝丝凉意。
“不,”萧冰阳笑了笑,凑近孟尧耳畔低低道“这一苦,我甘愿受,想要受,是你的存在让我觉得自己来这世间算真正活了一次。”
“那便够了。”孟尧闭上眼,全身心感受萧冰阳的气息,感受他柔软的唇瓣触碰自己皮肤,感受他温热的气息吹拂耳畔······
任谁也想不到,这两个你侬我侬,情意缱倦的一对璧人,两颗心是何等沉重。
爱情大概是这世间唯一一件不管如何艰辛,甚至明知有难,也会让人情不自禁甘之如饴的事情。
精灵界大混乱中,沙乌无心恋战,摆脱鬼王的纠缠,来到昊天君身旁,说了句让天君十分不悦的话“它们罪不至死,其实是无辜的,既然都是为天君您效力,与天枭军便无不同。”
“吾并未当它们与天枭军不同。”昊天君交战中气息不乱,讲话仍是那个薄情寡义的调调。
沙乌一怔,被前来讨伐的鬼王又拉入了另一个战圈。
“那如果是我呢?”沙乌提高声调冲昊天君发问。
“你又有何不同?”昊天君蹙眉,明显不悦。
那贵气逼人的黄袍背影在沙乌眼中渐渐模糊了起来,连着脑子都跟着起了空白,他本不善思考,接受的教育,就一项,服从。
就在他脑袋停转一瞬,鬼王抓到破绽,差点撕开他喉咙”瞧不起我是不是?“
鬼王啐了口唾沫,深感受辱。
沙乌没理会鬼王,只铁了心”不放过“昊天君,一跃至前,气喘吁吁道”那莲将军呢?“
昊天君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脸上除了不悦,还划过一抹厌恶。沙物看在眼里,一时不确定那抹厌恶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莲织。
“倒是有点不同,”昊天君像评价一把兵器般“她比你们都称手,只可惜,大用还是堪不上。“
“她的死,是你所为?”这一句出,不仅昊天君,就连对面的白猿大仙,地仙人跟秦广王都惊愣了。
莲织是谁不重要,昊天君杀谁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节骨眼儿上,作为天枭军首将的沙乌居然一门心思地向自己主子兴师问罪。
且火气着实不小,不论如何隐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要在沉默中灭亡的节奏。
秦广王默默朝不依不饶再次追上来击杀沙乌的鬼王瞪了一眼,示意他退下。
“不是吾杀了她,而是吾成全了她。”昊天君心里的火山喷没喷发没人知道,但仅从语态判断,似乎并未多在意沙乌的犯上行为。
白猿大仙与地仙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神色中咂摸出了丝想要吃瓜看戏结果却不尽如人意的失落。
沙乌听得这个回答,如遭雷劈,面色铁青,高大的身形晃了一下,差点一头栽下去。
从雷尊口中听说,跟从昊天君口中确知,那种感觉,天差地别。
昊天君对此漠不关心,从他出招拆招就能看出来,以一对三,毫无破绽。
大多强者的通病,昊天君有过之而不及,迷之自信。他坚信沙乌不会背叛自己,不过儿女私情,一时脑热而已。
山腰处的对战与山顶比起来,显得过分儿戏,烛伊只想拖时间,长弓御前,灵箭如雨幕,逼得魔兽们只得远远地一旁不得近身。
”老大,我们这是要等她灵力耗尽吗?不如直上前宰了便是。“穷其不解浑沌之意,就算先前元气大伤,但这么多魔兽,对付区区几个仙人何须这般保守。
浑沌肥圆的身躯,霹雳巴拉地闪着电光,因为无头无脸,只要它不说话,没人能知道它在想什么,但通过那不断闪烁作响的火花来看,穷其不禁有些发怵。
“别打了,上山。”混沌鼓了半天身子,憋了句不太符合它一贯作风的话。
昊天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被气过了,浑沌的出现又给他心火上浇了桶油,于是,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根冰棍,外裹着一层寒霜,那平日本就拒人千里之外的寡薄气息眼下更甚。
白猿大仙,地仙人再加一个秦广王,三人之力合集,即便是昊天君也无法持续抵挡下去,特别是在他从浑沌口中得知,魔兽界有异动后,一直强忍不乱的心绪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都是一界之主,没几分脑子光凭武力是肯定不行的,浑沌意识的问题,昊天君只会比它更清楚认知,那便是,萧冰阳去了魔兽界。眼下,除了他还能有谁有如此力量,可以撼动血月山的结界。而他去血月山,无疑便是奔着犼去的,。
体内的心蛊也不知是彻底束缚不住蛊子,还是因他自身灵气运行干扰,昊天君丝毫感知不到萧冰阳的情况了。
雷尊制服厄煞一说,昊天君虽然不信,但却也总不得安心。衡量利弊,仅瞬间他便作出了决定:去魔兽界。
”回天庭,传吾之令,号十万天军,大罗仙众速来与吾一同制劫,违者以谋逆论处。”昊天君脸色阴得让人看上一眼,就觉得骨头都寒上一寒,袖袍一挥,甩给沙乌半块兵符。
沙乌愣了一下,机械地领命,他的大脑已不够用了,思绪乱得跟一锅粥似的,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似乎太多东西需要思考,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思考。
如此,地府一帮杀红了眼的复仇者可不干了,妖族,精灵界也都跟昊天君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都到这份儿了,只能不死不休。
唯有一人,剑眉星目的脸上虽无表情,心中却腾地亮起了一簇火苗,烛伊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弓以防自己情绪外漏而手抖。
这个节骨眼儿上能让昊天君毫不犹豫放弃精灵护阵,唯有萧冰阳。没了护阵作为条件,她便没了选择余地,精灵族众的存亡都系萧冰阳身上。
就在一大帮子人又打打杀杀从精灵界去往魔兽界时,此刻的魔兽界,正处暴雨风前的宁静当中。
萧冰阳大阵已成,自己独立阵眼,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厄鬼牺牲,化作粉剂,整座血月山便会有一瞬颤抖。
萧冰阳拼命想要将自己的灵魂脱离肉体,不去感知那份痛苦,奈何脸色还是一寸寸惨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