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场结束之后的第一件事儿永远是庆功宴，但庆功宴的目的往往不是庆功，而是为了填肚子。
德云社的演员们习惯上台之前不吃饭，一是为了避免吃太饱上了台觉得困，表演起来不精神，二是为了避免调料糊嗓子，唱演的时候声音不清亮。
所以最快乐的是演专场，最痛苦的也是演专场，专场为了让大家尽兴，结束的时间往往比平时在小园子里演的时候要晚，演员们台上虽然兴奋，可下了台都饿得不行。
不过这一次对于张九龄和王九龙来说，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庆功宴了，哪怕是连夜回了北京，也得聚上这一回。
“来兄弟，敬你一杯！”张九南举着酒杯站起来：“二十出头就开专场，你俩现在算得上是有为青年啊！”
李鹤彪闻言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咱们单位里，年纪轻轻就开专场的人着实不多，现在都火得不行，我看你俩啊，前途无量。”
这话出来他俩哪能不接，论德云社里要论年纪轻轻就开专场的，郭麒麟《少帅出征》的时候才二十一岁，张云雷个人专场的时候二十六岁，现在哪个不是事业有成？
张九龄拉着王九龙站起来和他俩碰杯：“夸张了，都是师父给机会，以后只要不往下掉就成。”
王九龙只跟着点头，今晚他又是紧张又是激动的，返场时还感动得喉头哽咽，那些情绪到现在还没消下去，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任由张九龄拉着他把大家都敬了一遍。
张九龄捏着王九龙的手臂，垂眼笑：“哥哥们，二十四岁能有今天，我值了。”
他这话说得不太客气，可这里也没有外人，都是曾经一起在传习社学习练功的师兄弟，哪怕长了一辈的也是看着他们长起来，小时候给他们买零嘴儿吃的师叔。
有的虽然是师弟，实则有着带孩子的交情。就拿张九龄来说，他还没辍学那会儿，因为年纪小，忙得学校德云社两头跑，还是年纪比他大的师弟们骑着车送他上下学，每回都不带重样的，那时候还有同学还误会他家里是混黑道的，每天下课都要去打群架。
王九龙也笑，今晚的一切和之前日夜颠倒的排练在他看来就像梦一样，当年的他哪懂什么作艺不易前途波折，凭着一句“我想说相声”就进了传习社的大门，在他看来能站上台子已经不错，能有今天，按他刚刚在台上说的就是“想都不敢想”。
师父曾经说过：“好多人都以为进了德云社就是成了，哪知道这条路才刚刚开始。”
都说传统的行业传统的规矩，入了这行就算是进了江湖。端茶倒水，扫地擦桌，白天练功晚上背词，俗话说相声演员的肚子就好比是杂货铺，“说学逗唱”这四个字的背后是数不清的杂科文化与汗水。
对他们来说辛苦不可怕，怕的是别人看不见你的辛苦，怕的是一身本领熬了多年座下却无人观赏。
幸好他曾经努力，也拥有幸运，张九龄想。
正放空感慨，忽然有人拍了下他的背，张九龄抬头一看，一张年画儿似的脸凑过来，是刘喆师叔。
“年轻人不要老想太多，”刘喆意有所指：“没有一步不错的人生，太严格会失去很多快乐的。”
张九龄明白似的点点头：“谢谢喆叔，我知道。”
刘喆笑了一下，心里摇头，不明白也好，年轻人摔两个跟头也不吃亏，他首先招呼道：“行了兄弟们，演也演完了，吃也吃完了，咱撤吧？”
李鹤彪第一个响应：“我年纪大了可熬不住，场子留给你们吧。”
其余人也纷纷赞同，收拾东西撤了，不一会儿整个包间就剩下了张九龄和王九龙两人。
张九龄拍拍身边的座位，示意王九龙坐到他旁边：“大楠啊，有事儿想跟你说。”
王九龙脸上还挂着笑，一屁股坐下来问：“什么事儿啊？咱差不多也该回去睡了，今儿累得够呛。”
“你忘性是真大啊，”张九龄摇头，服气于他竟然真的能一转头就把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庆功宴也吃完了，咱们来说说《绕口令》的事儿。”
王九龙的笑瞬间就垮了，他没想到师哥会留他下来说这个，只好老老实实认错：“对不起老大，我错了。”
“错哪儿了？”张九龄问。
王九龙低头扣手：“我不该冲动，在台上赌气。”
张九龄点头，看来他心里是知道错在哪的，惦记着今晚都喝了不少，伸手开了瓶酸奶递过去：“我知道你爱跟自己较劲儿，但咱得选对场合，谁没在台上出过错，抖几个包袱遮过去就行。你说你要是别过去了还没什么，这倒好，连着嘴瓢三回，这人设……”
王九龙喝多了酒，刚刚的兴奋劲儿退去之后，思维都有些迟钝了，这会儿张九龄又在他旁边絮叨着，情不自禁就跑了神，连带着眼神都逐渐迷离了起来，自己的手指都泛起了虚影，仿佛张九龄的声音也慢慢离他远去……
“王昊楠！”张九龄原本见他低着头，生怕他哪里没想明白之后再被绊着，又怕他心里太难受，这才缓着声音慢慢给他掰扯，结果仔细一看，这家伙根本就没听他在说什么，连眼神都没对焦，一下子气得张九龄连大名都喊上了。
“我认认真真在这分析，你能不能费点心听一听？你是觉着下一回再也不会犯错还是这辈子都不演这活了？能不能态度严谨一点！”
王九龙被他突然一喊给吓得一激灵，只觉得他太过严肃：“你也别绷得太紧了，今天的观众反应挺好的，场面也热烈，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张九龄闻言，心里又是烦躁又是上火，语气也硬了不少：“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台上出错的是你，差点圆不回场的也是你，等粉丝把视频发出去可能被批评的会是谁？王昊楠，你能不能对自己的事情上点心！”
王九龙听他接连喊自己的大名，一股不满也涌上心头，他大声道：“张仲元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事情弄得那么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