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柔原本抱着阿黄乖乖坐在晴和腿上,此时也拿自己的小手给她拭泪:“姐姐不要哭了。等徽柔长大就把姐姐接回来。给姐姐准备一屋子的点心果子,还有酥糖,几天几夜也吃不完,好不好?”
大约在徽柔心里,酥糖果子是全世界最好的东西。
晴和把这个乖巧的小姑娘搂进怀里,哽咽着说:“好,姐姐等徽柔。”
亲生母亲一心只想讨好帝王,好换取一些微薄的宠幸。
反倒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母女俩,把她当做亲人宽慰安抚。
晴和真想大放悲声。但是母亲就在外面,这哭声被她听到,会给惠嫔招惹麻烦。
她压抑悲痛,看着徽柔懵懂的小脸,轻声说:“徽柔,你一定要幸福啊。”
徽柔笑眯眯点头:“姐姐也要幸福哦。”
这时,崔贵人端着两盏茶进来,一壁奉给惠嫔,一壁皮笑肉不笑的说:“时候不早了,惠嫔娘娘留饭吧。”
惠嫔哪能不懂她的意思,遂起身微笑:“我答应徽柔,要帮她捉只雀儿,就不打扰贵人了。”
崔贵人毕恭毕敬将惠嫔送出门去,不等人走远就急忙回去了。
伺候惠嫔的宫女啐了一口:“瞧瞧她那张狂样。当年陛下酒醉临幸她之后,要不是娘娘一力保着,她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如今这点恩宠,也是二公主拿命换来的……”
说着说着,宫女眼角微微湿润:“我就没见过哪个当娘的有她这样狠心,二公主马上就要和亲了,她到好,一天到晚只惦记着打扮争宠。”
“她这样其实挺好的。不然还能怎样呢?”
惠嫔无视宫女惊诧的眼神:“我这几天常常在想,倘若这次被送去和亲的,是我的徽柔,我会怎么办?我想了好久才知道,原来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徽柔远嫁异地它乡,慢慢的枯萎……咱们女人哪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娘娘?”宫女小心翼翼的唤。
惠嫔拿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做出一个明朗的笑:“幸好不是徽柔。但愿永远也不要是我的徽柔。”
她蹲下身,抱紧女儿,喃喃说:“我的徽柔,将来一定要幸福啊。”
三月末,二公主赵晴和到底还是被送去和亲了。
怀吉听赵鹏私底下偷偷和他说,二公主自裁未遂后,皇帝本来打算选一位郡主代嫁,哪知铁木耳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二公主拒绝和亲,便派了使臣告诉皇帝,非二公主不娶。
谁都知道铁木耳这是恼羞成怒,公主嫁过去绝对没有好下场。
然而皇家懦弱,百官冷漠。一个女孩子的幸福,怎么能和他们的醉生梦死相提并论。如果拿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能换来他们短暂的安宁,何乐而不为?
公主送嫁那天,怀吉也去观礼。
送亲的队伍排满了十里长街,鼓乐齐鸣,甲胄开道,嫁妆一抬又一抬,看不到尽头,让人叹为观止。
华贵的车撵上,十五六岁的少女如同泥塑人偶,被打扮的花枝招展,披挂的五颜六色。
空洞的眼神和毫无表情的面容,无不显示着这个花季一般的女孩子,在这一刻已经当自己死去。
怀吉恻然。便是公主之尊,又能如何?
上一世的徽柔,身为仁宗的掌上明珠,不是一样身不由己,所嫁非人?
何时,他才能打破那座孤城?
四月,怀吉从原来的私塾考入了另一个私塾。
这家私塾的先生姓任,字合英。他还给自己起了个号,叫做无聊。在京城里小有名气。
任先生收学生要求很苛刻。年纪太小的不要,太大的不要。性子迂腐的不要,太活泼的不要。只会读书的不要,不会读书的不要。
总之,能给他做学生是件很艰难的事情。
新私塾离家很远,无法每日来回。幸而任先生考虑到这种情况,在家专门辟了几间屋子,供学生居住。
贾氏很舍不得怀吉离家,却也无可奈何。
临行前,怀吉向赵鹏辞行。
一向朝气蓬勃的赵鹏,坐在水阁里的石凳上,双手撑着下巴,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真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是怎么想的,非让我进宫给那个小霸王做陪读。也不看看我是那块料吗?”
原来太子整天只知道玩耍,不肯好好用功,皇后十分焦虑,下令全国之内遍访名师,只要德才兼备,即使是平头百姓也无所谓。
兵部尚书举荐了自己的授业恩师杜寄语。这个老头果然擅于育人,才半个月功夫,就把太子管制的服服帖帖。
于是给太子找伴读的事情,又重新提上日程。
怀吉失笑:“你同太子殿下的关系不是很好吗?”
“一个就知道摆架子的小屁孩,谁和他关系好。仗着自己是太子,处处都想赢别人,偏又处处都不如别人。”
说到这里,赵鹏更加生无可恋:“我书读的又不好,为什么要选我做伴读!我只想像我祖父一样,上阵杀敌,建不世功勋,谁要读那劳什子的之乎者也!”
怀吉思量片刻后说:“古云‘神威能奋武,儒雅更知文’。前朝很多将领都是文武兼修,上马可取敌军首级,下马能写锦绣文章。只武不文,岂不成了莽夫?”
赵鹏侧目看他:“读书人果然讲起道理来,都是一套一套的。不像我娘,说不过我不是打就是罚。”
“你若觉得我说的有理,就考虑考虑。我听家父说,这位杜先生很有才华。你跟着太子,一定能学有所成。”
赵鹏摆手:“算了吧,我其实多少也知道太后的意思,就是觉得我整天只知道打打杀杀,想让我学些文雅礼仪。”
他凑过头来看着怀吉,半开玩笑半认真:“原本太子陪读的名单里也有你,可惜后来你被别人挤下来了。要不我去跟太后他老人家说说,让你也去?”
怀吉深谙权贵人家复杂难辨的人际关系,并不愿意和这些人过早的牵扯,谢绝道:“我现在主要的目的是读书,你的好意我心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