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再请辞一次,自己焉有命在?
太子几乎急哭了:“老师,您老对孤有什么不满,敬请直言。孤一定改正,万望老师别再说这种让孤痛心的话了。”
杜太傅扶住太子的手臂,目光微闪,刚要说些什么,只听外面太监高声唱喏:“皇后娘娘驾到。”
太子惊出一身冷汗,哀求的看向杜太傅。杜太傅却不为所动,依旧四平八稳跪在那里。
一位身着真红缂丝广袖罗衫,环佩叮当,雍容典雅的女子,仪态万千的走进来。
她先扫了一眼太子,脸上隐有怒意。然后快走几步去扶杜太傅,声音如沐春风:“杜太傅请起,请辞之语万万不可再提。太子不成器,本宫定会好好教训他的。”
杜太傅摇头:“老臣有罪,既不能以德服人,又无法让殿下明辨事理,才不配位。还是请娘娘准老臣离去,再择名师。”
“太傅何出此言?”
皇后冲左右使个眼色,几个宫女七手八脚把杜太傅搀到椅子上。
杜太傅长长地叹息一声,扬声说道:“进来吧。”
在侧殿陪太子斗蟋蟀的小内侍们,被几个五大三粗的太监推搡着进来,“噗通噗通”跪下,拼命磕头,哭得涕泪横流,却不敢辩解一句。
一个太监手里捧着个蟋蟀罐,递呈到皇后面前。
皇后揭开盖子看了看,面色阴沉,转顾太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太子诺诺的说不出话。
杜太傅在一旁开口道:“殿下日日去翰林院,同高中三甲的饱学之士探讨学问。老臣本来心里很是宽慰,以为国家将有明君,百姓将有明主。哪里想到,殿下竟然以此为借口,玩物丧志……”
他的声音几度哽咽,说到最后屈身又拜:“老臣有愧,教导太子多年,毫无成果,还是请辞让贤吧!”
太子毕竟又长大了几岁,比从前机敏很多,对着杜太傅深深一拜,态度真挚,言辞恳切:“学生知错,请老师责罚。以后学生一定牢记老师的教诲,以天下为己任,以百姓为己任!”
皇后在一旁不停劝和,杜太傅终于退了一步:杖毙所有不衷心侍奉殿下的宫人内侍,罚太子抄十遍《四书》,这件事才算告一段落。
回到撷芳殿后,太子只觉得汗湿重衣,连摔了三四个茶碗,还不解气,咬着牙恨恨的骂:“老匹夫……”
后面的,却不敢再骂下去了
第二天,太子再去翰林院听学,态度严谨了许多,从头到尾都老老实实,正襟危坐。
众人都深以为奇。
这天,梅西洲为太子讲解《中庸》里的君子之道。
他语调清脆,吐字清晰,讲解的深入浅出,太子频频点头。
“梅编修讲的,可比那些老学究强多了。”
他突然凑到梅西洲颈边,深吸几口气:“你身上熏的什么香,我怎么从来没有闻过?”
说完,捞起他的衣袖,又闻了几下,陶醉的说:“太好闻了,哪里有卖的?孤也去买些,换种香熏熏。”
梅西洲脸红的几乎滴血,一把扯回袖子,又羞又怒:“殿下请自重!”
转身便跑了。
太子莫名其妙:“他这是怎么了?孤得罪他了吗?”
怀吉和周瑞桐齐齐摇头。
太子走后,怀吉指了指角落里,埋头不动的梅西洲,示意周瑞桐去安抚他。
自从那次两人一齐听到太监的侮辱之词,梅西洲也不知是羞还是怒,越发的不愿理怀吉。
周瑞桐微微皱眉:“将来是要去朝廷做官的,脸皮这么薄可不是什么好事。”
话虽这么说,却还是起身朝梅西洲走去。
几天之后休沐。
怀吉早早起床,赶去兴隆楼排队,买了几斤绿豆糕。这是老师周紫清最爱吃的点心。
自从进了翰林院,和老师的见面的次数就少了很多。在怀吉的心里,周紫清是一位心胸宽广,海纳百川的高山名士。
他对人心的洞悉,对朝政的敏锐,够自己受用一辈子。
骑马到了静悟园,招待怀吉的是方涟漪,她告诉怀吉说周先生有贵客,让怀吉稍候,便自顾做事去了。
静悟园里依旧寂静无声,清风拂过檐下的铜铃,“叮咚”作响,声音轻然悠远,飘散于芳菲正盛的深院。
怀吉手捧一册书,一边品茗,一边等待。
半个时辰后,两个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后面那个穿着身粗布衣裳,却一点儿不显寒酸。
怀吉又惊又喜:“任先生!”
这位正是怀吉的私塾先生,号称无聊的任合英。
怀吉进了青云学院后,曾去拜访过他几次,后来任先生辞了私塾先生的职务,回了家乡,怀吉就再也没见过他。
任先生拍拍怀吉的肩膀,一脸欣慰:“紫清写信给我说,你高中榜首,我心甚慰。你可是我教过的学生里,最争气的一个。”
周紫清摸了摸八字胡,笑言:“我教了他三年,你才教了他几天?就要来和我抢功劳。”
任先生得意洋洋:“就算只教了他一天,我也是他一辈子的先生。”
怀吉忍笑,冲着两个人深深施礼,说道:“恩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两个人哈哈大笑。周紫清豪爽的挥挥手:“走走走,今天我高兴。咱们出去喝一场,不醉不归!”
当下吩咐家仆套车,一刻也不肯耽搁。
一行人到了门口,正巧另一辆马车停下。里面的人掀帘下来,对周紫清唤道:“爹爹,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怀吉十分吃惊,看一看周紫清,再看一看来人,结结巴巴说:“周先生……周兄……你们……”
周紫清笑着说:“瑞桐是我的长子,也是你的师兄。年纪比你大,学问却没有你做的好。恐怕将来还要靠你提携了。”
怀吉震惊的无以复加。
他在静悟园呆了将近三年,除了方师姐常常能见到,其余的三个师兄只见过两个。并且因为他们常常游学,只能偶尔见一次。
怎么也想不到大家口中的大师兄,竟然是恩师的儿子。
怪不得在翰林院时,周瑞桐对他很亲切。
苦逼的作者弱弱的问一句:有人看吗?如果有,请给我一个点评好不好?(也许其实根本没有人在看,是我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