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班主任病了
南溪县第一中学有些破旧的大门上挂着大大的横幅，上面写着：热烈庆祝南溪一中高考取得优异成绩。教学大楼前面的布告栏里，贴满了光荣上榜的考生。布告栏前，站满了看榜的学生和家长，一个个喜形于色。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南溪一中值得庆祝的日子。作为一所历史悠久的省重点中学，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收获的日子。今年的高考，南溪县又取得了全地区第三的好成绩，而这里面90％要归功于南溪一中。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高三毕业班老师高兴的日子，特别重点班尖子班的老师。今年最高兴的老师按理应该是华鹏举老师了。他是高三1班的班主任，理科重点班，最容易出成绩的班级。今年，他的班级有一半学生上了重点线，理科总分全地区第二全省第六也出自他的班级，他教的数学拿了全地区单科第一。这些足以让他自豪。然而这次他却有点小小的遗憾和一丝丝的不开心。因为高二8班在今年的高考中锋芒毕露，风芒压过了他的高三1班。高二8班选送了10位学生参加了今年的少年班的考试，居然有8位同学被中科大、西安交大等少年班录取了。这创下了南溪一中教育史上的一项纪录，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纪录，这一纪录将永载南溪一中史册。这样的成绩一下震惊了全校全县乃至全地区。尽管这些学生最后有一年时间是在他的高三1班学习的，但是很显然成绩只会记在高二8班的班主任叶天福和任课老师高明的头上。
高二8班是叶天福和高明一手从初中一年级带上来的班级，他们合作已经整整已经5年了。在南溪一中最好的班一般都是1班，但是这一届最好的却是8班，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身为教导主任的高明曾经私下对老同学也是副校长的蓝玉说过，这一届学生可能会是南溪一中恢复高考十年来最好的一届。
在南溪一中有个不成文的惯例，就是高中的老师就一直留在高中，教完了毕业班，又回去接高一；初中的老师就只能在初中徘徊，教完了初三，只好回去教初一。高明和叶天福又是一对特殊的例子。高明作为教导主任是主动要求去初中任教的，而叶天福是因为班级在中考中取得全地区第一的优异成绩破格上来的。
两年来，叶天福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今天他终于可以长长地嘘一口气了。8名少年班帮助他抢了今年高考的头彩，也是对他执教的最大肯定，让那些一直怀疑他不信任的人闭嘴了。
然而，叶天福沉浸在巨大的幸福中，没几天，却突然病倒了。这天在家吃晚饭，他突然口吐鲜血，倒在了餐桌上，连夜被送进了医院。检查结果出来已经是肝癌晚期了。
其实对于自己的身体，他是清楚的。早在两年前升入高中时，他就感觉到了腹部的疼痛，这种疼痛伴随着时间的推后越来越重，也越来越频繁。但是他都忍着，隐瞒着。他想着再坚持一下，一定要把这一届他呕心沥血带了5年的学生带进高考。但是他的愿望要彻底落空了。
叶天福病了，这天的晚自习也早早的结束了。秦人杰、齐一、舒大堤、秦云虎四个好伙伴凑到了一起，齐一建议去他的新书房看看。
齐一的奶奶是个特别喜欢男孩的老人，生下第一个孙子就取名齐一，简单明了，就是希望后面还有齐二齐三。但是后面的情况并没有如老人家所愿，齐一后面四个都是妮子。齐一便显得格外贵重了。为了让他专心备战高考，老奶奶专门给他在学校边上找了个僻静的小阁楼。这是他父亲单位大院里一栋两层木质结构的楼房，一楼是杂货间，二楼住人。每一间都是独立的楼梯，互相不影响。
第一次走进齐一的阁楼里，秦人杰秦云虎很是羡慕，他们是一对堂兄弟，身材苗条的秦人杰只比体格魁梧的堂弟稍长几个月。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唯有舒大堤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一声不吭，他很郁闷，他也参加了今年的少年班考试，是落榜的两人之一。
秦云虎看出他不开心，走过去拍拍他肩膀说：“老牛，今天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秦人杰很了解大堂弟特别爱打听的习惯，便使了个眼色，小声说：“老虎，别去惹老牛，人家烦着呢。”
四个人里面，唯有齐一个头比较小，但是说话的声音一点不小，他大声鼓捣道：“老虎，就咬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少年班没考上吗。”
“老猫，别说了，老牛就差几分没上，没啥了不起的。”四个人里头秦人杰最年长，总是想面面俱到，起到润滑的作用。
“老木，那是差几分吗，全班去了10个人，就2个人打道回府，多丢脸，我都为他害臊。”
“老猫，看你说的，一点面子不给老牛留。”
“他还有面子。”
四个乳臭未干的小伙伴不知何时这样相互称谓的，开口闭口呼唤对方都要冠个老字。老虎人如其名一目了然；老木则是因为他原先叫秦人木，他嫌土气在木字下面添了四点水，可以追溯其源，而老猫、老牛就无根无据，跟他们的大名毫不搭界，让人费解，大概与他俩的性格、脾气或习性有某种联系吧。
“老猫，你不用刺激我，我内心很强大的。”舒大堤开始说话了。
“你强大个屁，大伙刚才可是都看见了，考不上在我们面前装死相。”
“我考不上怎么了，你连考试的资格都没有。”
舒大堤这么一挤兑，齐一无话了，好一阵才蹦出话来，愤愤不服地说：“我才不稀罕，揠苗助长的东西有啥好。”
“老猫，你这是吃不到葡萄，说人家酸。”秦人杰有点煽风点火的味道。
齐一一点不害臊，反过来问秦人杰：“老木你成绩可以，怎么没去参加考试呢？”
“我年龄大了，不想去改年龄。”秦人杰想起母亲也曾鼓动过他，被他严词拒绝。
“哦，我倒是符合年龄。”齐一像是自言自语。
“你年龄符合顶屁用，少年班选拔考试两门不及格。”舒大堤幸灾乐祸起来。
“呵呵，老牛在这报仇了。”秦人杰笑道。
“听说好几个改了年龄，咱们南溪一中就会弄虚作假。”秦云虎有点不服气。
“都这样，哪个学校不改年龄。我这算好的才改半岁，有的甚至改到两岁了。”舒大堤解释道。
“南溪一中现在是大大出名了，8个少年班，太疯狂了，我都觉得不正常了。”秦人杰不禁感慨起来。
“怎么不正常，都是硬碰硬考出来的。”秦云虎问道。
秦人杰沉吟了半晌才说：“说出去有点让人难以置信，我觉得一年两到三个少年班还差不多，一个学校一个班级哪里去找那么多的神童宁铂。”
“好了，不聊这个，这些跟我们都没有关系了。”齐一似乎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双手抱拳道：“各位仁兄，在这里，小弟我准备挥汗水洒热血，苦读360天。日后我发达了，这就是个文物了，各位帮忙斟酌取个雅号，看看叫什么轩好。”
“就你这么个破阁楼，还想叫轩。”舒大堤很是不屑。
秦人杰环视了一下小小的房间，玩笑的口吻说：“阁楼虽破，难保不出人物，老猫说不定二十年后就是祖国的栋梁之才，这在大清朝就是中堂大人，在大明朝就是阁老了。”
“妙！阁楼出阁老。我看这房间雅名不好取，老猫倒是可以称呼为齐阁老了。”秦云虎竖起大拇指夸赞，随即双手合十，躬身施礼，拖着长音继续说道：“阁老大人，晚生这厢有礼了。”
齐一飞起一脚，骂道：“去你的。”
秦云虎机敏闪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高声叫起来：“老猫，你这沙发太劣质了，整个要塌下去了。”
“哪里是沙发太次，是你太沉了。”齐一没好气。
舒大堤马上有同感，问道：“是呀，这一年我跟着高三毕业班去了，回来发现你净长膘了，说说胖了多少斤？”
“这是个秘密。”秦云虎诡秘一笑，然后正了正身，严肃道：“好了，咱们言归正传。你这书房着实简陋，我得好好帮你归置归置。老猫，你先去买一把小提琴，一架古琴，挂在正墙。”
“提琴古琴太贵了，买个二胡挂吧。”齐一没个正行，笑着说。
“二胡太没品位太大众，古琴历来都是高雅之物，小提琴一经产生也列入高雅之属，怎是二胡可以替代的。”秦云虎摇摇头，一边朝着墙角比划，一边煞有其事说道：“你在这摆个书柜。记住书柜一定要大，要有气势。藏书吗，你可以收藏这么几本，这几本一定要有，像《荷马史诗》、但丁三部曲、《圣经》、《史记》、《孙子兵法》，这些都是书中精华，再加上各大名家的代表之作，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有条件，你可以在这里铺上地毯，最好是波斯地毯，世界上只有波斯的地毯叫地毯，其他都是抹布。书画吗，要是搞得到一两幅真迹那就太好了。当然，挂出来的还是仿制品吧，仿制品和真品其实也就是细小的一点差别，即便是画家也未必认得出来。小偷对画是不感兴趣的，所以你即使没有复制品，挂出真品也不会被盗走的，这个你不用担心。”
“我怕他不盗，把它损毁了，也够心疼的。”齐一继续胡搅蛮缠。
秦人杰舒大堤跟着笑起来。
秦云虎不予理会，继续说：“最好还能有一把宝剑。”
“我这是书房放把剑干嘛？”齐一收起笑容，好奇问道。
秦云虎叉着腰，颐指气使地说：“有一把剑，不时可以取下拔出，寒光凛凛，高兴时舞上一曲，不失生活一种点缀。买剑，你千万不可买街上那种四五十块钱就能买到的劣质剑，那种只适用于练剑的人，不能用来装饰。你若要买剑，我建议你赴云南、贵州一带，那里有些少数民族造的剑好，又便宜。这种剑在咱们这卖要五六百，而在他们那只需百来块。”
齐一睁着大眼睛问：“你怎么知道这个行情，从哪里看来的？”
秦云虎没有接茬，继续往下说：“中国名剑很多，最有名的剑就是干将莫邪，要说那诺贝尔奖，光从中国的造剑术来说，我们早就可以拿奖了。”
“这要等你老夫子去当评委才行。”舒大堤一旁讽刺道。
秦人杰觉得堂弟这一番话太不实际了，赶紧刹住道：“老虎你这扯远了，装饰成这样，阁老还能读得下书？怎么去参加高考？”
“秦博士，我一直很好奇，你这么博学好记怎么没去读文科呢？”舒大堤忽然连称谓都改了，问道。
“唉，我也不懂为什么，当初怎么就稀里糊涂跟着你们踏进了理科班。”秦云虎突然变得沮丧起来，有点茫然地说。
“老虎离博士差远了，他也就是歪门野史有兴趣的能过目不忘，政治地理怎么背都记不住。”秦人杰对堂弟还是知根知底的，笑着说。
“那就是秦大博士没有用到正道上。”舒大堤毫不留情面总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