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马钱子一案后,太后的精神头颓了好一阵子,这才刚刚好些,听说萧祺要跟五皇子去边疆,她又开始焦躁不安起来。
眼瞅着出发的日子马上就到了,这日下午,今湄和萧祺特意去了慈宁宫一趟。
太后心系萧祺,絮絮叨叨叮嘱了许多,直到夜深,才命人送他俩回府。
两人在外面跑了一天,等回到府,已是筋疲力尽,沿着长廊往回走的时候,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是萧祺先站住,和她分别。
“去睡吧。”他站在回廊下,看着夜色中面前人如点漆般的双眸,鬼使神差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声音低沉:“明日不用起来送我。”
今湄哦了声,有模有样地行了一礼,说:“那我就回去了。”
她这么说着,竟还真就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蜜蕊色的衣袖从萧祺的指尖轻轻一扫,如水一般划过,快得他都来不及抓住。
萧祺莫名便有些气闷,往前大跨一步,从背后将她的肩膀扣住,将人狠狠按进了怀里。
今湄微微一怔,只觉得背后一片滚烫,他的手绕过肩膀,将她环扣在怀中,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气息有些紊乱。
“王爷?”她抿着唇偷偷笑了:“时辰不早了,不回去睡觉吗?”
“嗯。”萧祺的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兴致缺缺。
他松开她,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清冷淡漠的样子,冲她挥手:“快回去吧。”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忽然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捧住他的脸,眉眼弯弯:“王爷明天是要早起的人,早起的人才要赶紧睡觉,这么催我做什么?”
萧祺身子一僵,耳根子慢慢红了,他皱起眉,不自然地拂开她的手,声音有些沙哑。
“那本王先回去睡了。”
说罢,也不等她回话,竟是转身就走,逃也似的。
今湄站在廊下,就着宫灯的暖光看着那个背影离去,轻轻笑了。
翌日,卯时方至,荣陵王府便起了灯,下人们来来回回搬运着出行的物件,连徐逸都从病榻上起来,和薛城一起守在门口,面色凝重地送萧祺远行。
眼看天边晨曦渐至,车队也准备动身,薛城忍不住焦躁起来。
“王妃呢?怎么不见出来送咱们王爷?”
“咳……不清楚。”徐逸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看着站在台阶之上面沉如水的王爷,莫名觉得有点冷:“派人去催催吧。”
夫君出门远行,哪有夫人不出来送的道理?
一直站在朱门旁的萧祺抬眸朝两人看了过来,声音带着晨露的微寒:“不用了。”
她既然不来,那便算了。
他走得早,昨夜也曾嘱咐她不用特意早起送行,不来也是正常的。
可话虽这么说,萧祺站在门口,总觉得胸腔闷得慌,大清早的,他不热反燥,站着站着,眉头便不自觉拧了起来。
一帮人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下意识离他远了些,小心翼翼的。
不多时,东西全都装运好了,人马整装待发,齐齐转头看向萧祺,等他下达出发的命令。
然而,那一袭深衣只站在府门口,双手背于身后,双眸望着东方那一抹鱼肚白,薄唇紧抿,不知是在等什么。
薛城咳了两声,压低声音问徐逸:“王妃去请了吗?”
“啊?”徐逸有点懵:“王爷不是说不用了……”
薛城翻了白眼,觉得这位大兄弟的眼力见实在堪忧,他叹口气,蹑手蹑脚地从后面退了出去,小声嘱咐徐逸:“你在这稳一会儿,我去找人。”
话音未落,徐逸却一把拉住了他:“等等,你看那是谁来了?”
他循声望去,却见晨光映在陵王府的朱门上,一袭雪青色的身影从里慢悠悠走了出来,看见众人,不惊也不慌,只问了句:“要走了?”
闻声,背对着门口而站的萧祺身子微微一僵,倏地转过了身。
背着光,他看见今湄略有些懒散的神色,许是刚醒,眉眼间还有些懒怠,晨光铺在那张细腻莹润的脸颊上,给人一种极其不真切的感觉。
他握了握袖中的手指,声音很沉:“嗯。”
“一路平安啊。”今湄打了个哈欠,眸光看向后面那一排整装待发的人马,提醒他:“时辰不早,五皇子应该已经在城门口等您了。”
这是催他走呢。薛城都看不下去了:“王妃,王爷这都要走了,您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说什么好听的?”今湄转头睨他一眼:“王爷只是出趟远门,又不是不回来了,等他回来,想听多少好听的,咱关起门来慢慢说,省得你操心。”
“……”薛城面红耳赤地跺脚,这人,真是口不择言!
萧祺的神色倒是并无太大波澜,他点点头,垂下眸去:“既然如此,那本王便出发了。”
“去吧。”今湄冲他笑了笑,站在原地,没有要送的意思。
他觉得甚是不舒服,但眼下这么多人,偏又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堂堂荣陵王,为了这点小事生气,岂不是叫人嗤笑。
于是,薛城便看见自家王爷黑着一张脸,偏还要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满身寒意地上了马车。
王爷真是太可怜了……
他同情了看了眼马车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眼王妃,很是有些不平。
马车沿着长街渐渐远去了,府门口,薛城也打算送徐逸回去继续养伤,可他一转头,却发现王妃还站在门口,没有要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