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祺原本是想送程启文的遗物回江陵府的,可是她拒绝了,如今白家覆灭,程家离散,江陵府也不是从前的江陵府了,即便他回到那里,也终究是孤身一人。
“就让他留在京城吧,那边太寂冷了,留在京城,我可以常常去看他。”
萧祺吩咐暗卫去将事情办妥,二人回到王府的马车,往回行去。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城郊披着月光的清辉,四处传来风动虫鸣,今湄坐在马车内,手里握着拨浪鼓,神色黯然。
萧祺就在旁边,没有出声打搅她,安静地坐着。
许久,今湄摸了摸手里的拨浪鼓,小声说:“我有点累。”
萧祺睁开眼,看见她眨着一双黑亮湿润的眸子,委委屈屈地看着自己,顿时心中一软,他将身子坐直,往她那边偏了偏,声音低沉:“靠着休息会儿吧。”
今湄嗯了声,凑过去靠在他肩上,手在广袖里摸索着,找到他滚烫的手掌,轻轻握住。
敏锐地感觉到萧祺身子一僵,她抿起唇,轻轻舒了口气。
良久,头顶上传来萧祺轻柔的嗓音。
“都过去了,不要难过。”他呼吸的热气在她的额角轻轻扫过,轻柔温和:“案子总会大白的,以后你身边还有我。”
你身边还有我——真好啊,今湄心中潮涌,只慢慢握紧了他的手。
萧祺的手很烫,她握着握着,忽地察觉有些不对,其中渗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凉意,好像是——
“你受伤了?”她霍然坐起,瞪大眼睛看他。
萧祺微微一怔,躲开了她的目光,声音略低:“没有。”
“还没有?”她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摸着脉门,脸色有些难看起来:“气息凝滞,分明就是受了伤还未痊愈!”
见瞒不下去,萧祺叹了口气,将她手压回掌心:“无妨,当时场面混乱,被一枚暗器打中了,并无大碍。”
暗器?今湄微微一怔,忽地想起什么来:“那暗器长什么样子?”
虽好奇她问这个做什么,但萧祺还是如实说了:“细小的箭状暗器,没有花纹印记,看不出来历。”
箭状暗器——她派他们去办事,可让他们伤人了?
今湄眯了眯眸子,眼光不善。
动她的人,左护法那个狗东西,怕是皮痒了。
当天晚上,晏谣就收到了印着月诃教教印的红叶信,信里说有个紧急任务,需要派人秘密潜入宫中,扮作宦官留在养心殿,并且不准轻举妄动,一切静等教中指示。
信的最后,教主亲口点了左护法,让他当此重任。
于是,向来威名赫赫的左护法大人,在一片哄笑声中,万分憋屈地摇身一变,成了宫里捏着兰花指的宦官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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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和玉这两天伤好了许多,本打算去趟荣陵王府拜谢,但是他去得不凑巧,夫妇两人都不在府中,他只能又原路折返。
路过刑部大门的时候,他想了想,让家仆们放下轿子,把他留在了刑部。
之前他听陆宏远说起过,长宏镖局一案如今已经没有任何证人,事件相关人物也只剩下老镖头的儿子一人,那人如今身在荣陵王府中,是荣陵王的贴身侍卫。
既然他不能当面道歉,那若能帮他们解开镖局一案,也是极好了。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陆和玉坐在刑部,把长宏镖局一案的卷宗全部翻看了一遍。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处异常——镖头徐福在认罪的半个月前,就曾经写了一份认罪书,但是相关的物证里,却并没有找到那份本应被留档的书信。
傍晚时分,陆和玉从刑部回到家中,向陆宏远问起了此事。
彼时陆宏远正在书房整理大理寺的囚犯名单,听见这个问题,手指微不可见地抖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案前拧着眉的陆和玉,表情冷下去:“你问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看看他认了些什么罪。”陆和玉对父亲这番反应有些不能理解:“犯人口中不经意的话,往往藏有最重要的东西,这是您教我的不是吗?”
陆宏远心中一震,放下手中的卷轴,定定看了他一眼。
许久,他的神情重新冷下去,语气也带了几分不耐:“那份认罪书没有什么用,你还是从别的地方下手吧。”
陆和玉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既然您还记得,那说明里面定然是写了什么东西的,又怎么会没用呢?”
陆宏远眉心一跳,没想到他的直觉竟然如此敏锐。
他慢慢抬起头,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儿子一般,神情肃穆地打量着他。
陆和玉被父亲这般眼光看的心惊肉跳,他忙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恭敬行礼:“既然如此,那孩儿知晓了,您继续忙。”
说罢,转身就离开了书房。
陆宏远看着孩子远去的背影,神情慢慢复杂起来。
他不知道,陆和玉并没有放弃这条线索,既然父亲不告诉自己,他打算去父亲往日的下属那边打探一番,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