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湄差人备了顶不显眼的小轿,从后门奔往了大理寺,此时旭日东出,微凉的曦光自天穹洒下,穿透薄薄的晨雾,笼罩了整个京城。
陵王府的小轿急匆匆闯过长街,在拐角处,和一乘轿辇擦肩而过。
风掀动轿帘,擦过今湄的脸庞,窜入轿辇之中,将在殿前跪了一夜的萧元柏吹得稍稍清醒了一些。
他靠在软垫上,缓缓地吐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萧元柏睁眼的时候,眼角的余光看见了那辆匆匆消失在街角的小轿,但是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方才在养心殿中,皇帝冰冷和失望的话。
“元柏,朕曾经对你予以厚望的。”
昨天深夜,他出了新月殿后并没有马上回太子府,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的偏差,府中就出了那样大的事情。等他被召到养心殿,看到瑟瑟发抖的长敬和程启文的事情,才知道原来事情已经彻底搞砸了。
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半路杀出来的程大夫,把他精心策划的事情弄得一团糟!
原本,他只是想借助温府的手,让萧祺不知不觉死于马钱子之毒,他知道陵王府中那个徐逸跟随着萧祺,是为了替自家镖局翻案,所以找到他为自己执行这个计划。而温府的插手,也会让事发之后的温今湄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到时候,只要他再站出来,解救她于万难之中,即便她再恨自己,应该也会放下一切,甘心跟他走了。
可他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夏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非但没有帮上忙,还自作聪明地把他往火坑里推了一把。
不过万幸的是,在计划还未开始之前,他就早早为自己铺好了后路。
长敬被抓后,知道事情再无反转的余地,便执行地最后一步计划——一口咬定指使自己的人是温府,随后自尽。
长敬自尽一事显然激怒了皇帝,他自然不可能就此轻信此时与萧元柏无关,于是为了消除他的疑心,萧元柏便在养心殿外跪了一夜。
将至凌晨的时候,他早前安插在温府的心腹便急匆匆来宫中,揭发了温府蓄意下毒谋害荣陵王的事,随后温府被抄,温太傅自知大势已去,一句话也没有解释,直接伏地认了罪——他为了与荣陵王攀亲,已经偷天换日犯了欺君之罪,下毒跟其比起来,不过小巫见大巫。
即便是下毒谋害萧祺的理由,萧元柏也都替他们想好了。
“温太傅早前曾请求皇叔帮府中三少爷温承运在宫中谋取官职,但那温承运不学无术,胸无点墨,是以皇叔便拒绝了此事,而温太傅或许就是因为此事记恨上了皇叔,才会对他下此毒手!”
皇帝在养心殿中也是整夜未睡,即便听到如此理由,胸中怒火和疑心也未曾完全散去:“如你所说,温太傅对你皇叔下毒或许情有可原,但是他为何要对朕,还有张贵妃下手?他是疯了不想活了吗?!”
萧元柏心中一沉,知道事到如今,他只能弃车保帅了。
即便他比谁都不想白家一事重现人前,但此刻为了消除自己的嫌疑,他顾不了那么多了:“胆敢对父皇和贵妃娘娘下毒的,依儿臣看,应该不是温府?”
“不是温府?”皇帝气得发笑:“不是他是谁,是你吗?!”
这一句话惊得萧元柏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他连忙俯身叩首,连声道:“父皇息怒,且听儿臣慢慢道来!”
皇帝怒哼一声,转身走回姜公公备好的椅子上,只字不言。
萧元柏松了口气,知道他这是示意他说下去,于是只得心一横,硬着头皮道:“儿臣……想看看程启文的尸体,确认一件事情。”
“看那大夫的尸体?”皇帝皱起眉来,不明白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正是。”萧元柏强作镇定,低声说:“之前儿臣在宫中,与那程启文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儿臣只觉得他眼熟,未曾多想,但是时至今日,儿臣忽然间想起了一件事……这人,或许身份并不简单!”
听到这里,皇帝脸色也是一变,稍稍思忖后,便让人将程启文的尸体抬来,给萧元柏看。
萧元柏掀开白布,看见程启文那可怖的模样,心中也是一紧,但他很快便放下白布,朝皇帝一拱手说:“儿臣之前只是怀疑,但现在,已经十分确定了!这人——就是当年叛国白家的余党!”
闻言,皇帝的眼睛猛地一缩,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儿臣说,这人,是当年白家的余党!”萧元柏跪在地上,并不敢抬头看皇帝的眼睛,他急切地说:“如果臣没有记错的话,此人是白夫人的娘家哥哥,当时白家满门抄斩后,程家因为举报有功被留了一命,想来程启文隐匿这么多年,费尽心机混入宫中,就是为了而给自己的妹妹报仇!”
他这一番话说完,皇帝的表情已经是又惊又惧,心中信了七分。
毕竟跟自己的孩子比起来,一个通敌叛国的家族余党给他和贵妃下毒,显然更合乎情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