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之后的几天，陆和玉曾找了借口去公主府。
但他没能见到夏筠，冬琴亲自出来回了他的话，说公主这几日心绪不佳，卧病在床，憔悴得不能见人。
陆和玉自然是知道她为何心绪不佳，又为谁憔悴不能见人。
他满心苦涩地回了大理寺，刚巧撞到陆宏远也刚从朝中回来，他得知那个夏金国的卧底前几日暴毙狱中，便来找陆和玉，问他具体情况。
“陛下本来还打算提审那人，你是怎么看管的？！”
陆和玉心中一紧，面上却丝毫也不敢露出什么，只低声道：“那人原本就报了殉身的意图，在口中藏了毒药，看管的只不过打了个盹儿，他就……”
“毒药？”陆宏远忍不住冷哼：“当初抓到大理寺来的时候，分明都让你找人验过身了，就怕出这档子事，你是怎么办事的？”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快高出自己半个头的孩子，眼中有失望划过：“你从前兢兢业业，这阵子是怎么了，被鬼迷了心窍不成？”
陆和玉面色一震，不由抓紧了手，心中浮起愧疚：“父亲……”
自从长宏镖局一案那封认罪书被呈上去之后，皇帝对陆家的态度明显不如从前，陆宏远这阵子一直在试图将功抵过，常常忙得夜不归宿。
也只是十来天的时间而已，他的鬓间以生出了许多华发，看得陆和玉心惊。
在他恍惚的时间里，陆宏远忽然闭了闭眼，问：“那卧底临死之前，见过太子殿下？”
陆和玉心中剧震，眼神急剧缩紧，好一会儿，才压制住心中的慌张，竭力平静下来，说：“是，当时孩儿也在，并未有什么异常。”
陆宏远睁开眼，定定看了他一会儿。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站起身，冷冷地警告陆和玉：“无论什么时候，切记不要和太子走得太近！”
陆和玉不知道父亲为何说这句话，他心如乱麻，但却似明镜一般比谁都清楚——自己已再没有回头之路了。
这日，陆和玉在大理寺待到了很晚才回家，长街清幽，陆府也是冷冷清清，他沿着长廊往院子里走，忽然瞥见祠堂那边亮起了灯。
陆家香火不旺，祠堂里也只有寥寥几尊牌位，只有每年清明和母亲忌日的时候，家里才会前去祭拜，可今日……并不是什么大日子。
陆和玉顿住脚步，想了想，还是走到祠堂外面，朝里看了一眼。
不出所料，里面坐在蒲团上的正是陆宏远，他手中提了香纸，正在香炉中接火，神情低落，口中念念有词，应该是在和母亲说话。
很小的时候，陆和玉就知道父亲有这个习惯，他在朝中受了挫折或者办事不利，偶尔也会来祠堂坐坐，后来陆和玉大了，陆宏远的官也坐稳了，他便很少来这里。
这么多年，他没有再娶，外人总说他母亲念念不忘，深情不改。可陆和玉总不这么觉得，他对父亲很敬畏，全然看不透他这人。
记忆里面最深的，还是母亲下葬时，他不许任何人进去瞧，连年幼的陆和玉也被拒之门外，无论他怎么哭怎么喊，里面的陆宏远都不曾把门打开。
为什么呢？陆和玉常常觉得奇怪，父亲若真的喜欢母亲，不该如此自私，他若真的喜欢母亲，也不该对他这个唯一的孩子这般苛刻。
冬夜的风很冷，祠堂里没有燃炉，陆和玉站在门外，静静看了一会儿便离开了。
翌日中午，萧祺从朝中回来，说明日皇帝要召集大理寺那边的所有人员，打算结长宏镖局一案，昭告天下，替徐福洗刷冤屈。
“真的？”今湄在院子里看他练剑，闻言兴奋地睁眼：“徐逸呢，明天你不在，我得带他去接旨！”
萧祺挽了个剑花，回头看她：“他前阵子回江陵府了，正在赶回来的路上，今晚到。”
“那便好。”今湄点点头，忽然颇为感慨：“掐指一算，从江陵府遇到我们开始，镖局一案足足花了六个月的时间才平反，徐逸等这一天，应该等很久了吧。”
剑声忽然顿下来，萧祺收了步子，凝眸看她：“你也等很久了。”
今湄怔了下，笑了：“是啊，我也等了很久。”
可区区一个镖局翻案，都要扯上如此众多的人物和事件，更何谈八年前的通敌灭国案，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萧祺扯下一旁的绸布，细细擦拭了剑，将其放入剑鞘中，这才走到她身边，和她并排站在栏杆前。
“冷吗？”他抬手捏了下她微微泛红的鼻尖，眼底浮起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