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个答案萧祺也猜到了,在知道她身份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明白过来,为什么当初在江陵府,所有见到今湄的人,都会露出那样愕然的表情。
而萧元柏之所以这样锲而不舍地跟他作对,只怕这一切的源头,都是为了她。
方才听完潘氏的话,他其实也有一个问题想问她:“那个程大夫——是你的什么人?”
他问完这句话,敏锐地感觉到今湄的身体迅速僵了一下,随后,她慢慢停下了步子,细声说:“……是舅舅。”
她笑了下,神情却藏着淡淡的失落:“我没能保护好舅舅。”
萧祺心中微疼,将她的手用力握紧了,放低声音说:“没事的,以后我也在。”
担心今湄在这样的情绪中沉浸太久,他迅速地转移开了话题:“想过没有——接下来该怎么做?”
说到这个,今湄倒是早有打算,她抬起头,坚定道:“救温修齐!”
她说完,看见萧祺面上有一丝诧异,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补充:“虽然在温府待的时间不长,但是只有他对我最真心,其次,我觉得那个勒索他后离奇死亡的门房,很可能也和我有关,总之,我不可能就这样看着他被温家连累。”
萧祺这才微微颔首,明白过来:“需要我帮忙吗?”
“如果可以——”今湄转过头,朝他扬唇一笑:“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萧祺在心中轻轻舒了口气,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是真地接纳了他,要和他并肩走下去了。
是夜,大理寺狱。
夜深人静,狱卒们三两换行出去吃了饭回来,此时没有白日的监管,大伙儿都放肆起来,就在守夜的木桌上摆上酒水和筛子,吆喝着耍闹起来。
外面梆子想过三声后,一帮人都有些醉了,只剩几个稍微清醒点儿,靠在一旁闭目休息。
忽然间,有风从外面冷冷吹了进来,靠门的那人哆嗦了一下,睁开眼起身去看,见门虚掩着,只以为是有人起夜解手去了,便将门又关上,重新回去睡了。
没有人注意到,走道尽头的暗处,有一袭绯色的裙角飞快闪过。
自那日陵王妃来过之后,温修齐在狱中的待遇好了许多,先是从阴暗潮冷的最里处搬到了通风口,破草席也换成了被褥,每日三顿饭菜都是热腾腾的,偶尔有鱼有肉,跟隔壁凄惨的光景对比鲜明。
他不喜与人说话,白日就捧着书看,晚上早早便入睡,丝毫不像个来蹲大狱的人。
今日这个时辰,他本来已经躺下睡了,然而在睡梦中,温修齐却察觉到背后有一道目光在望着自己,他背后一凉,慢慢睁开眼,冷静地没有动。
背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混合着外面的风声,他听到了轻微地开锁的声音。
有人踩着地上的碎草屑走进来,站在了温修齐的床边,他屏声静气地等着,然而许久,那人却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他拧起眉,猜测对方要做什么的时候,一个带着嘲讽笑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要装到什么时候?”
听到这个声音,温修齐有一瞬间的愣怔,因为这个声音,竟是个少女的声音,清脆伶俐,跟他想象中的出入相差甚大。
他犹豫了下,慢慢用手撑住床板坐起来,看向了对方。
——确实是个少女,着一身红衣,乌发垂腰,眉目清爽灵动,此刻她正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看他:“我好心救你,你还打算暗算我,温大少爷,可真有你的。”
温修齐看着她,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他问她:“你是谁?”
“你不认识我吗?”晏谣哼了声,从怀中掏出上次在大街上,他让摊贩转交给她的小铃铛,握住了在他面前一晃。
“……原来是你。”温修齐虽然有所怀疑,但在猜测被证实的这一刻,还是有些许惊讶。
大概是一个月前,他就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自己,那人身手极其敏锐,即便是在皇宫之内,也从未暴露过自己的身份和行踪。一开始,温修齐担心那人或许是想对自己不利,心中多有防备,但时间久了,他发现对方除了跟踪之外,并无别的动作,甚至有两次,他在宫中被人刁难,那人还伸手帮了他一把。
后来,借着温太傅生病出宫那日,他故意试探了一下对方,想知道那人的反应。
谁知道,对方不急也不恼,依旧跟着他,只是似乎频率比从前少了许多,一直到今天他被皇上下令丢入大理寺狱之前,他有两日没感觉到对方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