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湄侧眸看她一眼,见小丫环欲言又止的,面上全是忧愁。
她悠悠地问:“我应该觉得困吗?”
红伶扁扁嘴,觉得天都要塌了:“王妃,您去了江陵府一趟后,都不像以前的王妃了,我听薛侍卫说您受过伤,是不是伤在脑袋上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看一下……”
她说着说着,觉得浑身一凉,转头看去,见自家王妃正漠然注视着自己。
嘤嘤嘤,她家王妃真的变了!
今湄懒得搭理这个脑袋仿佛缺根筋的小丫头了,她捏了捏宽大袖笼中的黑面巾,眸中浮起几抹冷光。
红伶订的戏班名叫云书苑,在京城的东大街上,位置闹中取静,因为平日里出入的都是些达官贵人,所以二三楼设了大大小小约莫三十来间雅间,十分幽静。
进入雅间前,今湄顿住脚步,回头嘱咐红伶:“一会儿我听曲儿的时候,别出声,也别说话,我不喜欢。”
她板着脸,看起来还有点严肃。
红伶赶紧点点头,可怜巴巴看了她一眼,也没敢问什么。
过了会,楼下老板差人送了茶水上来,她小心翼翼唤了声王妃,里面没人应。她苦着一张脸,心想再叫王妃可能就要生气了,于是把茶水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大气儿也不敢出了。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陵王妃,已经从雅间的后窗翻出,飞檐走壁来到了大理寺的狱中。
今湄对大理寺的监狱早已了如指掌,她一路潜入地下六层,在阴暗不见天日的潮湿地牢中,见到了那位久违的故人。
大理寺的地下监狱关得都是些穷凶极恶的犯人,特别是三层往下,手上往往都有些数不尽的鲜血,所以今湄一直都很好奇,眼前这个人,到底是干了什么,才会被关在这里这么多年。
“梁叔叔?”她敲了敲发黑的监狱门,往里看了一眼:“你那本书都要翻烂啦,我下次给你带本新的?”
闻声,正坐在监狱床上垂首泛着书卷的人微微一怔,慢慢抬起头,朝她看来。
与其他牢房混乱肮脏的状况不一样,这间牢房虽然也破破烂烂,但却有着令人惊讶的整洁。而里面那人,即便是在这样黑暗的地牢中,即便衣衫褴褛,须发皆长,身上依然带着一股子清雅与悠然,仿佛自己身处的不是监狱,而是某个闲暇的小院。
“芙儿?”他将自己遮住眉眼的长发撩开,慢悠悠看了她一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还是个娃娃样,阿霜又给你用那些歪门邪道的药了?”
“啧。”今湄白他一眼,解开门上的锁侧身溜了进去:“什么叫歪门邪道,我那会儿满身是伤,又经脉全断,只要能救活我,什么法子重要吗?”
那人想了想,说:“也是,她一个人在谷里想必也无聊得紧,的确需要个人陪陪。”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亲自去陪她?”今湄对这俩人的前尘过往不甚了解,但她着实觉得奇怪:“大理寺这个监狱又关不住你,只要你想走,你随时都能走不是吗?”
八年前,她就是在大理寺遇见的这人,他自称姓梁,一身精妙武功,又懂奇门阵法,就是他帮助了自己,让她从这个地方逃脱,又指引她找到了红枫谷。
这么多年来,秦以霜虽然没说过和他的关系,但今湄从只言片语中猜测,这两人关系应该并不简单,说不定还有着极深的羁绊。
见她轻松溜到自己身边,梁月诃脸上露出几分欣慰:“我是不打算出去了,阿霜不稀罕得见我,我出去也没有意思。”
“这几年来,她倒是将你培育得不错。”他一边说,一边将手里的书宝贝似的放好,问她:“怎么,你可找到你家那个大仇人了?”
听他问起这个,今湄神色微微一黯:“还没呢……”
“不过快了。”她重新扬起笑脸,在他旁边坐下,笑嘻嘻说:“梁叔叔,我看霜姐姐也不似表面那么不喜你,前些日子我回了趟红枫谷,她特地跟我说让我来看看你呢。”
闻言,梁月诃神情一振,忙坐直了身子,急道:“真的?那她……可愿意离开红枫谷了?”
“那倒没有。”今湄见他满脸期盼迅速消失,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了下去,顿时有些不忍:“梁叔叔,你跟霜姐姐到底有什么过节啊?这都多少年了,你天天待在这种地方,她一个人待在红枫谷,都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