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湄醒来的时候正是黄昏,枫晚阁被一层柔和的晚霞笼罩其中,她自塌上幽幽睁开眼来,仿佛置身于梦境之中,恍恍惚惚看不真切。
然后,她听到门外传来衣袍拂动的声响。
她慢慢地偏过头去,看见萧祺从落日的余晖中破光而出,手中端着一个青瓷盏,抬眸的瞬间,他也看见了她,神色猛然一震,似乎是不敢置信一般,生生顿住了步伐。
两人就这样隔空遥遥相望,今湄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她只感觉自己仿佛做了一个悠长又真实的梦。而梦里,她与这个人成了亲,和他一起回到了江陵府,回到了白家,见到了那些面目可憎的人。
哦,对了——她现在是温今湄。
她张了张唇,声音有些沙哑:“王爷?”
萧祺静站了片刻,才强自压制住胸腔中翻涌的情绪,用力握住青瓷盏,走进屋中,如往常那般坐在了她的窗前。
“醒了就好。”他替她把散乱的被褥盖好,吹了吹冒着袅袅热气的药汤,沉声问:“手能动吗?”
今湄定定地看着他,下意识抬了下手:“嗯……”
她一边说,一边看了眼他紧紧握着青瓷盏的手,那么烫的碗,他这样端着,光看上去就烫得很。
可萧祺仿佛毫无察觉,见她抬起手,便自然地握了一下。
今湄稍稍一怔,还没来得及收回去,他便已经松开了手,声音很淡:“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还是我喂你吧。”
说着,用汤匙舀起一匙汤,动作熟练地吹了吹,递到她的唇边。
而今湄还是怔怔的,只看着他,没有张嘴,也没有说话。
她的眼睛还是很黑,瞳仁如葡萄一般,衬得一张脸纯真又无辜。可萧祺却在那眼里看出了一丝陌生的意味,不由皱眉。
他将汤匙放下,正色看她:“我是谁?跟你什么关系?”
“……荣陵王。”今湄看着他,认真思考了下,一边怀疑自己脑海里那些东西究竟是不是梦,一边犹疑道:“我们……成了亲?”
萧祺轻轻吐了口气,又将汤匙举起:“记得就好。”
今湄看着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张嘴,将药喝了下去。
趁着他垂首之际,她抬手摸了摸后脑勺——果不其然,那根封在玉枕穴的银针已经不见了。
她这样细微的动作,也没能逃过萧祺的眼睛,他抬起头,眉峰又皱了起来:“不舒服?”
“……不是。”今湄一时有些不习惯,于是忙将手放下,转头看向四周,想要岔开话题:“我这是在哪——”
话音未落,她便顿住了,因为眼前的地方,她太熟悉了。
萧祺只当她是在陌生的环境里不习惯,淡声解释说:“这里叫红枫谷,那天我们从长衡山上跳下来,遇到了秦夫人,是她救了你,。”
今湄喃喃地应着,忽然问:“那……那位秦夫人呢?”
“她刚刚替你煎完药,应该还在药房收拾。”萧祺一边说,一边耐心地把剩下的药喂完,随后站起身来:“你既然醒了,那得让她过来看看你。”
今湄眼神微微闪了下,很快点头:“好。”
暮色吞没了晚霞,只余最后一丝天光,房里倏地暗沉下去,而萧祺端着青瓷盏,却并没有马上走,而是掀起眼帘,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王妃。
许久,当今湄几乎要忍不住偏开脸时,他才忽地抬起手,在她头上轻轻拍了拍。
她听见了他如叹息一般的声音:“醒了就好。”
萧祺走后不久,秦夫人便来了,她依旧是一身紫衣,一进门便将门关上,回头与今湄远远对视了一眼。
最后,今湄先开了口:“我那银针手法哪里不对?”
“……”秦夫人扯了下嘴角,又好气又好笑:“就你那三脚猫的医术,还想用银针封脑,能把小命留下来就不错了。”
今湄默然,抬手在后脑手摸了摸,又问:“现在没事了?”
“那得问你自己。”秦夫人走过来,替她看了看后脑上的伤口,又号了下脉,慢条斯理问:“记忆可恢复全了?”
“差不多全了。”今湄点点头,似乎是想起什么,看了眼门外,懊恼:“早知道银针封脑会压制记忆……我也不至于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秦夫人嗤了声,松开她的手,将发丝拂回了耳后。
“咦——”今湄眼尖,立刻就看见了她脖颈上那一圈淡淡的红色,诧异问:“他对你动手了?”
秦夫人默了片刻,一把拍开她的手,没好气站了起来:“他可不敢。”
毕竟,手里还有个宝贝夫人等她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