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祺是荣陵王，手握重权，素日里又常出入刑部，与各种案件都打过交道，在他的眼里，无恶不作的月诃教自然与邪教无二。
但是，经历过白家一案后，他却对月诃教有了新的看法。
“无论月诃教的目的是什么，但此举，的确为当年蒙冤的白家雪了恨。但是——”萧祺说到这，神情凝重起来：“从周副指挥使到高敏学，这短短时间内，有太多无辜的人为此付出了生命。比起翻案，我更宁愿称此举为复仇。”
今湄心中一震，倏地回过身来：“复仇……不对吗？”
“对于背负血海深仇的人来说，复仇的确大快人心，但是你想过吗？”萧祺凝眸看她，头一次，那双深邃的眼里，有了她看不懂的神色：“白家想要的，是复仇，还是清白？”
这话如惊雷，倏地击中了今湄的心房，她神色一僵，半晌没有出声。
是啊……她想要的，是杀了那些道貌岸然的恶人，还是将当年的真相抽丝剥茧公之于众，还家族一个清白呢？
是因为当局者迷吗？她这么多年来，竟从未有过翻案的决心。
不……不是没有，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八年前所发生的事情，牵扯了那人，想要翻案，比登天还要难。
望着眼前静默的萧祺，她几乎是喃喃：“翻案——你觉得有可能吗？”
“为什么没有可能？”萧祺注视着她，似乎笑了一下：“温今湄，当初你跟我说那些大话的时候，可没有今天的半分犹豫。”
“……是吗？”今湄勉强勾了下唇，心中喟叹——不知者无畏啊，她如今纵观全局，又怎能不畏手畏脚呢。
不过，萧祺愿意帮她，这与她来说，确实是件事半功倍的事情。
她站直了身子，认真看向眼前的人：“那，如果这件事查到最后，牵扯出来的真相，可能会让你自身都难保，你还会坚持吗？”
自身难保？萧祺隐约觉得这话有些怪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舍命陪君子。”
这话说得轻巧，可作为深知他为人的今湄来说，太明白这其中的分量了。
这一瞬间，她对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忽然间有了那么一丝心动。
“我会考虑。”她轻轻一笑，将双手背于身后，难得正经地看他：“王爷，你也不要后悔。”
这话，当初他在长衡山上也曾对她说过，
萧祺略微一怔，随即微微勾唇，在晨曦中与她对望。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嘁。”今湄觉得今日跟他扯了太多，实在不是个好兆头，她甩甩袖子，打发他走：“天色不早，秦夫人要煎药了，你快把山泉送给她吧。”
“……”萧祺默了下，抬头看天，似有所思：“确实不早了。”
今湄点了下头，正要感叹朽木可雕也，却不防他忽然抬手，将瓷瓶塞进了她的怀里。
“正巧，本王昨晚也没歇息好，是时候回去歇歇了。我瞧你精神还不错，能走能跳，能说会道，还是己事己为吧。”
他淡淡说着，瞧着她一脸茫然的模样，嘴角勾了勾：“告辞。”
今湄抱着那瓷瓶，半晌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已经只能看到萧祺消失在回廊下的衣角了。
她忿忿地跺脚，揣着瓷瓶去找秦夫人告状去了。
秦夫人听她絮絮叨叨，脸上笑盈盈地，却没有接话。
“霜姐姐！”今湄被摆了一道，不由越想越气：“你说这天底下的男人，是不是都同他这样？前脚还甜言蜜语怜香惜玉呢，后脚就冷眼旁观，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
秦夫人手上动作一顿，回头睨她一眼：“有些人，表面上说不做人家的王妃了，背地里，还斤斤计较得厉害呢。”
今湄一噎，不由哼了声：“我才没有……我要是斤斤计较的话，早该跟他算昭安公主的帐了。”
秦夫人来来回回听她提了好几遍这个名字，于是便随口问：“你说的这个昭安公主，行事如此出格，皇室那边无人叱责么？”
“那倒真没有。”今湄在她煎药的炉子旁坐下，双手托腮，仔细想了想：“听说，皇帝很喜欢这个昭安公主，她原名叫夏筠，是大荣国的第一个异姓公主……”
她说着，望着秦夫人骤然变了的脸色，有些诧异：“霜姐姐，怎么了？”
“你刚刚说……”秦夫人将炉盖放下，强自镇定地看她：“那个昭安公主，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