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启文第二次去温府的时候，房里阵势远没有上次那么隆重了，只有一个丫环坐在门口打盹儿，见他来后，只打开门让他进去，一句话都没多说。
程启文心中打鼓，进去后见那个梅夫人也在，便先问了声好。
“程大夫不用客气。”梅夫人摇着手里的扇子，也不急着让他问诊，反而是让他先坐下，随后才问：“依大夫看，我家老爷是得了什么病？”
程启文心中一跳，想起上次她塞给自己的那锭银子，不知道这家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大人他……”他犹豫着想了想，拿出了从前医术不精时用来糊弄父亲的话：“应该是心有所虑，思忧伤身，是以，是病，也不是病。”
听他这么说，梅夫人眸子微微一闪，忽地便笑了：“不亏是陵王妃选中的大夫啊……”
程启文跟着笑了笑，也没问那锭银子的事，只是放下药箱，一边熟练地替床上的人号脉，一边试探性地问：“那依夫人所见，大人这病何时才会好呢？”
“这个嘛——”梅夫人颇为欣赏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时机成熟了，我自然会告诉您。”
程启文这下便明白了，他点点头，开了一张药方放在桌上。
“那夫人也不必担心，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梅夫人呵呵笑了，她抬手拿起那张药方，看也没看一眼，只是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了程启文的面前，声音满含深意：“那就多谢大夫了。”
“客气。”程启文顿了下，将那锭银子收入怀中，想了想又问：“令千金……可知晓此事？”
听他说起今湄，梅夫人脸色便沉了两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家中的事就不劳她操心了。”
程启文恍然点了点头，见她对这位女儿似乎并不愿多有提及，于是也没有多问，随意叮嘱了几句后便拿起药箱起身告辞了。
他走出院子不久后，在路边见到了个眼熟的丫环，他顿住脚步，在心里估摸了一下离开的距离，最后还是走上前，客气地和她打了招呼：“你好，我是今日来给你们老爷看病的大夫，我……想问你一些事情，请问方便吗？”
那丫环三天前在温太傅房里见过这位大夫，闻言便说：“什么事，您问。”
程启文斟酌了下，从怀中掏出一粒碎银，塞到了丫环手里，说：“实不相瞒，我想问问前几日来府中那位出嫁小姐的情况，她介绍我来这里，于我有知遇之恩，可我却还不知道她如今是何身份又身在何方，以后若想感谢，只怕都找不到门路。”
那丫环愣了下，上下打量着他，笑了：“看不出来，您还是这么知恩图报的人呢。”
她一边说着，还是收下了那粒碎银，笑嘻嘻道：“不过你也不用想那么多，那位二小姐嫁的是当今荣陵王，如今贵为陵王妃，用不着你报答什么的。”
荣陵王？程启文虽然来京城不久，但对于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却是早有耳闻的。
他怔了怔，下意识又问：“那，这位陵王妃，是从小就在府里长大的吗？”
听他问起这个问题，丫环有些莫名其妙：“那是自然了，她可是府里的二小姐，从小就是娇养在府里的，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没什么……”程启文知道自己情急之下问了不该问的，连忙笑了笑说：“只是看她前几日颇为担忧大人，觉得父女情深罢了。”
丫环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有点奇怪，语气不由也生硬起来：“那你没别的要问的了吧？”
“没了没了。”程启文拱手：“多谢姑娘了。”
他心事重重地走出温府，下台阶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和迎面而来的人撞到了一块。他手里拎着的药箱大不说，还颇有几分重量，撞得那人顿时就是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好几步。
那人手里还推着个轮椅，这么一退，手顿时也松了，眼看轮椅一歪就要倒下去，程启文连忙上前，堪堪将其抓住了。
“你这人走路怎么不长眼睛啊？”被撞得差点摔倒的小厮吓了一跳，忙抚着胸口上前，问坐在轮椅上那人：“大少爷，您没事吧？”
程启文有错在先，忙不迭地道歉：“对不住，刚才在想事情……”
他一边说着，心中忽然一动，下意识往轮椅上那被称作大少爷的人看去，这一看，便怔住了——轮椅上是个青年，长得眉清目秀，面色白皙宁静，端得是个玉面公子。
那人轻轻拂了下乱了的衣角，声音如脆玉一般：“无妨，我没事，不用为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