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萧祺总觉得眼前这个温今湄，虽然看起来已经并无大碍，但是莫名地，却多出了几分疏离来。
他垂了下眸，手指微微收紧：“我去把山泉送给秦夫人。”
今湄嗯了声，见他慢慢地转身往药房那边走去，不知为何，胸口却愈来愈闷，仿佛压着几座大山似的，沉得叫她快呼吸不过来。
“等等——”她忍不住开口喊住了他。
只是话一出口，今湄便有些后悔了，说实话，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住他，只是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莫名便觉得十分难受。
而萧祺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转过身来，背对着晨光，静静看她。
今湄在他默然伫立的身影中隐约看出他似乎在等什么——可是，他在等什么，她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但是这一刻，她还是坚定了自己昨晚想了一整晚后才做出的决定。
“这块玉佩——”今湄探手，从怀中取出昨天从秦夫人那要来的玉佩，犹豫了一下，抬手递给他：“还给你。”
萧祺神情一紧，倏地抬眸看她。
他的五官十分好看，眼眸深邃，定定望着一个人的时候，就仿佛整个尘世间，只有那人似的。而今湄在这样的眼神中，心不由地颤了一下。
片刻后，萧祺开了口，声音有些喑哑：“为什么？”
“因为——”今湄虽不太明白他为何要这么看自己，但是莫名地，心底却有些虚：“这玉佩本就是别人送给你的信物，我强行抢过来不对，所以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
她顿了顿，接着说：“这些日子以来，我也认真想过了，你是荣陵王，我爹只是个太傅，若不是太后指婚，你断不会娶我这样的女子。”
萧祺站在原地，好半晌，才沉声问：“所以？”
“……”今湄觉得这人真是听不懂人话，她说得那么明白，他怎么就不知趣：“所以，你应该拿着玉佩回去，找个配得上你的女子，娶妻生子……”
话音未落，萧祺便轻轻嗤笑了一声。
今湄噎了下，不由皱起眉看他：“你笑什么？”
“温今湄。”萧祺抬起眸来，隔着朝阳远远看她，声音轻淡似雾：“你还记得那天在长衡山上，我让你先躲起来等我接的时候，你说了什么吗？”
长衡山上？今湄微微一怔，仔细回想了下，脸色不由一变。
——那天，她站在山林之中，骏马之下，仰头看着他，曾一字一句地说：“王爷不想跟我成为一段佳话了么？”
“那时我便告诉过你了。”萧祺眸色深深地望向他，声音低沉：“温今湄，不要后悔。”
今湄听着，脸色便又白了一层——那时她是怎么回应他的？
她自长风中握紧了他的手，翻身上马，紧紧地抱住他，坚定地说：“我才不会后悔！”
今湄感觉后脑突突地疼，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恍惚——如果说如今的她才是真的她，那那个时候的温今湄，又是谁呢？
她那时候急促跳动的心脏，与胸臆中翻涌的坚定，此刻又归于何处了呢？
如果说她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利用荣陵王，那么误打误撞之下，她确实已经成功了，但是——今湄却恍然中觉得，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无论是为了什么，都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所以此刻，今湄只是握紧了那枚玉佩，没有回应，也没有退缩，只是望着他，不肯松口。
兴许是看出了她神色里的坚定，萧祺轻轻垂下了眸，抬步上前，从她手中接过了玉佩，握在手心里，没有出声。
许久，就在今湄以为他是默认了同意的时候，忽然却又听他开了口。
“你之前应该也听阿筠说过，这玉佩，是她赠与我的。”
这话题转变得有点快，今湄一时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顿了下才点头，反问：“难道不是？”
“是，也不是。”萧祺捏着那枚玉佩，目光低垂，声音很淡：“这玉佩，原本是我父皇——也就是先帝的随身物，后来陛下继承皇位后，他便将此物赠给了陛下。”
他说到这，今湄立刻便明白过来：“所以这玉佩是皇帝给昭安公主，然后她又转赠给你的？”
萧祺低嗯了一声，脸上神情依然很淡。
今湄噢了声，心中却不由想，这样看来，皇帝确实很喜欢夏筠，而夏筠连皇上的东西都敢往萧祺手里送，对他确实是一片赤诚。
“昭安公主……”她斟酌着，由衷道：“可真是有心了。”
闻言，萧祺默然地蹙起了眉，眸中似有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