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祯倒没点名要他来送，不过这几日枢密院忙，谁空着便叫谁了，他亦不奇怪。
“李大人。”檀友生将手札双手奉上，无甚表情，也没一句多的话。
李明祯接过，抬眼瞧了瞧他，又垂下眸子轻笑道：“让你给我送东西，心里挺不舒服吧？”
檀友生头也不抬：“下官职责所在，大人说笑了。”
李明祯又是一声轻笑：“当年你意气风发前途无量，如今却在知杂房埋没着，当真不恨我？”
檀友生的语气仍旧平淡如水：“下官爱清闲，如此也没什么不好，大人若无药师，下官先告退了。”
他拜过之后正要走，却见叶蓁蓁喘着气跑了进来，见着他时微微一证道：“小檀？你怎么会在……在这儿？”
她本想说为何在李大人这，但又觉得这么说太明显，毕竟上下级官员不对付这事儿，还是不好当面说的。
“奉命送个东西，”见着叶蓁蓁，檀友生面上便展开了笑容，“你今日这装扮……”
叶蓁蓁倒差点儿忘了自己穿了女装这事儿，见李明祯也起了身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忙打着哈哈笑了两声：“夫人帮少爷做衣服，顺便帮我也做了两身儿，我想着也不能浪费不是，好看吗？”
檀友生看着她扯着衣袂转了个圈儿，微笑着点头：“好看，和你儿时一样好看。”
“会说话！”叶蓁蓁笑着指指他，“我都忘了儿时什么样了，你还夸得出来！”
“我比你年岁大些，记得住，”檀友生的笑容越发柔和，“对了，你此来还是为了劫车案？”
“不然还能有什么？”叶蓁蓁耸耸肩，再转头看向门外，裴元和裴铭也已到了。
裴元来时便见叶蓁蓁在同一个檀友生说话，看样子两人相识，立刻将叶蓁蓁说穿女装为讨他欢心的话彻底推翻。
本来当她听了自己不近女色的传闻来恶心自己的，如此裴元倒不大生气，横竖是因为自己……再说也确是赏心悦目。
但若是为了她这青梅竹马，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叶蓁蓁自是一下子想不到那么多，自觉地给他让了路，又笑着对檀友生道：“裴大人也说我这装扮赏心悦目，本来我还不相信，没想到你也这么说，现在我不得不信了。”
檀友生对着裴元行了礼，又见他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解其意地望着他。
“果然是科举探花，”裴元打量他一番后，又轻描淡写地移开目光，“说话都能让人多了几分信服，本大人真是自愧不如啊。”
叶蓁蓁方才那番话着实真真切切没有做作，没想到裴元倒是跟她对戏对上瘾儿了！
她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裴元又道：“我听说你以前在户部当职，还是被枢密院使魏大人亲自要过来的？”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既是人才，如今却是这么个小官员，期间定有什么波折。
檀友生不愿多谈，何况在李明祯面前，便又行了礼笑道：“裴大人过奖，下官没多大本事，是院使大人错爱了。几位大人还有要事，下官就先退下了。”
叶蓁蓁也忙帮他打哈哈：“是啊是啊，小檀哪里能跟裴大人相比呢？哎对了小檀你不是还有事情要处理嘛去吧去吧，待案子破了我再寻你喝……聊天去！”
檀友生去了，裴元便开门见山：“李大人，昨日我听闻一个消息，西夏暗探入京之事，前天午时就传进了枢密院，是真的吗？”
李明祯低头笑了笑，又对着裴元点了点头：“是真的。”
叶蓁蓁没想到他这么直接，稍稍惊讶了片刻，但看李明祯神态自若，想来是还有什么说辞，便也没急着问话。
果然，他说完之后，便又开了口：“裴大人此来，是问罪？”
“怎么能这么说呢？”裴元皮笑肉不笑地坐直了些，“都是奉命行事，有蹊跷当然要查查，何况李大人兢兢业业，哪里会有罪呢？”
“是啊是啊……”叶蓁蓁也在一边打着哈哈，要不是对裴元的办案手段有了几分了解，还当他是真怕得罪了李明祯。
李明祯自然也知道裴元的手段，微微挑眉后又扬起了嘴角：“裴大人说的是。”
“那么，”裴元抬眼望着他，神情看似真诚地发问，“李大人是有什么事耽误了，第二天才把消息送过来？”
李明祯轻轻摇头：“其实没什么事。”
叶蓁蓁又是一愣，这人直接到连说辞都不找了吗？
裴元知道他还没说完，所以并未接话，只是微微倾头继续看着他。
李明祯顿了片刻，重重叹了口气：“我说我被人下药了，你们信吗？”
“啊？”叶蓁蓁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是这个可能，她看了看李明祯又看了看裴元，“下……下药了？被谁下药了？”
话叶蓁蓁都问了，裴元便省了事没有开口，转头对着叶蓁蓁笑了一下。
“我也正查着呢，”李明祯伸手揉了揉睛明穴，又叹了口气，“药是下在茶里的，茶从水到茶叶，能经手的人不下十个，往我屋里送茶的人也不固定，所以啊……不好查！”
叶蓁蓁思索片刻，很是理解地点了点头。
裴元转头看了叶蓁蓁几眼，目光中透露出一丝无奈，遂又转回来问李明祯：“李大人的意思，枢密院有人想拖着这件事，不让我们知道？”
“还需调查，”李明祯思索了片刻，“不过依目前的情况来说，这种可能性最大。”
“这就奇怪了，”裴元眉宇间带着疑惑，“前几日李大人可是亲口告诉我，知道此机密的只有五个人。这五个人……应该不会经手茶水之事吧？”
“那是当然。”李明祯没有反驳。
“对啊……”叶蓁蓁也赞同地点点头，“经手茶水的人绝不会是知道这些机密的高官，应该也不会和西夏暗探有关，那他们为什么会给李大人下药？是有人指使？还是一直隐藏着？”
李明祯望着她微微一笑：“所以我说，不好查啊！弄不好还会打草惊蛇，要真是到了那一步，幕后之人恐怕会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