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檀郎摇了摇头,一双平静如水的眼睛望向别处。台下的恶臭男人们看笑话似的嚷个不停:“老板娘,你是有情,可架不住人家无意啊!”
这边厢说:“老板娘你看我行不,难得有情郎啊!”
那边厢说:“你虽是个寡妇,但模样儿还不错,我可以勉强让你做个妾哈哈哈……”
坐在堂中央吃着瓜子儿看热闹的几个婆子,皱着眉头说了几句悄悄话,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另外一个别着一朵太阳花儿的婆子“呸”了一口,鲜亮的花儿在她头上摇晃了一下掉了下来,她随手掐起,又对着女人说道:“我说呐,要发浪还是回你的万象坊!”她顿了一下,又回头对着一众男人们,寻求同感似的:“大家伙儿说,我说的对不对?一个寡妇抛头露面做生意,每日打扮的花儿月儿的,来这里招什么蜂引什么蝶?”
男人们倒是只是起哄,也没说个子丑寅卯,说白了这婆子说的在不在理无人在乎,哪个男人不喜欢看柔软又香甜的女人呢?
婆子自讨了个没趣儿,又填了一嘴:“赶紧回去卖你的脂粉去吧,桑先生的书已经说完,接下来就是大家伙儿最爱看的《西厢记》了,莫要扫了我们的雅兴,莫不知趣儿了。”
“啪!”茶杯被人拍了个震天响。
众人四处查看这比惊堂木还要惊的声音来自哪里,只见角落里走出一个身穿一身青衣的女人,她眼睛清亮,一副远山眉平和安宁,脚上踏着一双不算干净的皮靴,腰中缠着一把闪着柔和鳞光的软剑。
王以安还没反应过来,身边的祖宗拍了杯子便走了出去。他默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还是那个风雨楼排名第一的女杀手吗?什么时候这么冲动了?
“下一出戏是什么?”
戴花儿的婆子见眼前一个女人走到面前,自上而下俯视着,一双墨黑眸子盯着自己不怒而威,她不由自主回答道:“《西厢记》。”
江菩:“唱的是什么?”
婆子“嗤”的笑出声,原来是个不识货的:“大户小姐爱上文弱书生的故事啊!一看你就没见过什么世面!这可是当今上至朝堂下至黎民最爱听的戏!”
江菩啧啧两声,她转过身,又走到那与在万象坊里见过的完全不同样的女人面前。她一只手臂圈上她的肩膀对着众人说道:“秀才会小姐便是高雅,寡妇看说书的就是发浪?张生可都进屋了,就连那小姐的红娘都被哄的叠被铺床,人家这还隔着你们这些个恶臭的呢!”
江菩的一席话把众人惊的哑口无言。
被江菩圈着肩膀的阿音,抬头看着只见过一面的女人,她面容始终坚定。打第一眼起她便觉得这人身上有着万丈光芒,今日她见到了。
江菩睨了一眼众人:“谈高雅?你们也配?!”
她又转过身,对着台上一言不发的桑檀说道:“桑先生,你是有才学。可上至庙堂,下至江湖,你也不过只有你那几尺说书的台子。一个女人慕你才学,因你遭受菲薄,而你见她落难却只求明哲保身,您端得是位九尺好儿郎!”
台上的桑檀终于正眼儿瞧了瞧台下的两个女人:被圈着肩膀的红了眼睛,日日纹丝不乱的发髻竟有了丝不妥帖;另外一个一身粗线青衣,老母鸡般的紧紧护着那人。
桑檀疏了口气:“是桑某配不上阿音姑娘,抱歉!”他眼神似乎扫了一眼阿音,便仓惶到三尺台上的惊堂木与折扇都忘了拿,跌跌撞撞跑出了收来茶馆。
只留下一茶馆的唏嘘。
王以安看着睥睨所有人的江菩,只觉她在此时此刻,眼神流转之间竟然耀眼的使人不能直视,她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绝代风华。
她像是一个黑暗泥淖里突然冒出来的一小股清泉,淙淙流水洗刷过的地方,便有了一丝清洁的希望。
江菩从未觉得如此酣畅淋漓过,即使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张安安虽然活的有个人样,但依然是个没有勇气打抱不平的怂货。
就说她是仗势欺人吧。原主江菩因着高超的职业杀手素养,是不屑于做这样的事的。
可她不一样。她是抱到丞相大腿的张安安,说她狗眼看人低她也认,但她不能容忍一个个散发着恶臭的东西欺负一个无辜的女人。
她有大腿可以抱,她不怕。
今天是不能继续在收来茶馆待下去了,已经引起人注意,便没有继续等包打听的必要。三个人走出收来茶馆:“安安,今日多谢你了。”阿音率先开口。
江菩:“莫提。”
安安?江一何时有了这么个娘里娘气的名字?看来丞相府也不是个什么好地方,都把孩子给腐蚀成什么样子了?太好笑了!一个叫“安安”的职业杀手,这一听就是个能力不太强的靠着美色做任务的低等杀手啊……哈哈哈。
王以安差点儿笑出声,憋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在接到江菩甩过来的眼神杀的时候,才恶狠狠的掐了自己两把,肩膀终于不抖了。
阿音:“扰了你们的兴,阿音十分抱歉。今日我做东,邀你们同去风雨楼,安安,赏脸吗?”离开茶馆,没有桑檀在面前的阿音又变成了那个妩媚又霸气的老板娘。
风雨楼?不了吧……谁敢在自己家门前犯家规?是活着不好还是鸡皮不香?为啥去找死?
江菩:“不了。我们还有其他事,不能再耽搁了。”不过,阿音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去风雨楼吃饭的富婆,为啥要因着一个满脸长着恶心伤疤的人卑微至此?
王以安:“对,我们还要去找人,就不麻烦了。”
“找人?你说一下,我或许能帮的上。”阿音高兴的问道,似乎找人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是一件很没有挑战的事情。
“包打听,蒋青萍。”江菩也不客气。
阿音:“啊,她啊,她经常来万象坊买胭脂。”
“胭脂?”王以安被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阿音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吃惊的两个人:“是啊,胭脂。”
“为啥,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买胭脂?”变态吗?一想到包打听那张发了福泛着油光的脸,还要扫上胭脂,一时间王以安的胳膊上便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谁说蒋青萍是男的?她是个货真价值的女人!”
“女的?!”两个人异口同声。
那他们之前见过的包打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