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意识的看看时间,徐正宇敏锐的发现现在才凌晨两三点,这个时间点,这个地点,负责棠雪病况的小护士忽然毫无预兆的叫醒她,这让男孩心脏刹那间猛烈紧缩。
难道是金朝露的病情出现了反复吗?还是说女孩此时此刻发生了什么突发情况?
想到这里,徐正宇哪里挨得住,腾的一下站起身来:“金朝露她怎么了,快带我去!”
小护士干这一行也久了,什么样的病患家属没见过,一见少年这反应,就知道他肯定是误会了,于是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哎了一声道:“你误会了,你那个小女朋友没事,她啊……”
小女朋友?
她说露露是自己的女朋友?
少年年轻的心啊,此刻像烈阳下的玫瑰花盛然怒放!
他的脸腾的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急促的心脏跳得忘乎所以,内心世界满满都是这心跳声,以至于根本听不清小护士后面的话语,直到他的手中被塞入了什么东西。
“给你,这是金朝露患者要我交给你的,好像是情书哟!”小护士注意到少年更加烧红的脸庞,露出了意味深长的暧昧笑容。
啧啧,年少可真好啊,护士感叹着,转身慢悠悠的离开,但她身后的少年却好似痴傻了一般,呆头呆脑的看着自己手中的信封。
情书……
小护士说这是情书……
那么这样说来,金朝露……金朝露同学给自己写情书了?
苍穹在上,他徐正宇心仪的少女给他写情书了!!!
活跃的心脏更加激烈的跳动起来,世界里似乎只剩下了这扑通扑通的情动声,徐正宇的嘴开始发干,他情不自禁的攥紧了手中的信封,性感的喉咙滚了滚。
这一刻,他真的高兴的忘乎所以,要不是顾忌着这里是医院,少年估计会愉快的到处扭动。
心潮起伏了好一会儿,徐正宇才勉强按压下心底的喜悦,他深吸一口气捏住信封口,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撕开。
但是一分钟后,少年的双眸蓦然间睁大,脸刷的一下变得极度苍白,他死死的看着手里的信纸,似乎不敢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一切。
但见这雪白的,带着一缕缕幽香的信纸上赫然写着:徐正宇,展信安,我很高兴,我很感谢这些日子你对我的照顾,也非常感动你能千里陪我到A城,如果没有你,我或许已然死在了萧风瑟瑟的半山腰。
但感谢归感谢,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终要回归我们各自的人生轨道。
所以不要再牵挂我了,也不要再来找我了,我们的缘分已尽。
金朝露留字。
却原来所谓的情书只不过是一份决绝的离别书,而且还是单方面的离别。
“金朝露!”徐正宇的眼底猛然泛起了一层重重叠叠的血红,他攥住信纸,二话不说拔腿就向着棠雪所住的那个病房。
病房的窗户大开着,医院特定的白色窗纱宛如晴空下的浪花,轻舞飞扬。
徐正宇看着棠雪的病床,那上面此时此刻已空无一人。
他心爱的美丽的灰姑娘,一到午夜十二点,便自动的消失不见了。
“露露!”徐正宇不可置信的,痛苦的呢喃。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不告而别?
为什么都亲眼看到他跟自己的父母决裂了,还要这么果决的离开他徐正宇?
难道说少女跟其他人一样,其实从始至终贪图的就是他徐家的财产?
徐正宇的心中划过万千思绪,一时间心乱如麻,根本理不清楚,更加不愿意相信棠雪也是那种妄图假如豪门的拜金女。
可是无论他怎么否认,现在的实际情况就是棠雪在知道他的信用卡被冻结后,就立刻消失不见了。
呆滞的抬起手臂,徐正宇重新将信纸举到自己面前,一错不错的盯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滴水忽然坠落在雪白的信纸上,晕染了乌黑的笔墨,烫出一朵朵的小黑花,宛如开在少年心底的地狱亡灵。
徐正宇在A城唯一的牵挂就是棠雪,但既然棠雪现在不告而别,果断的走了,那么徐正宇自然也就没有了留在这里的必要,他连夜跑出了医院,甚至连自己的行礼都没有带上。
轰隆隆,真是凌晨四点钟左右,原本万里无云,夜色如水的夜幕,忽然之间像是幼小的娃娃,说翻脸就翻脸,但见天际边滚滚的浓云宛如铺天盖地的大雪,顷刻间便覆盖了苍穹。
翻涌的雾气里,无情的天威伴奏着银光的闪电,炸响四野,把栖息在梧桐枝头的麻雀吓得坠在了地面。
一阵急促的门铃声过后,海滨酒店的至尊VIP房门开了,匆匆套上外衣的徐宇本来还在恼怒是谁大半夜的扰人清梦,可是门开了,在看到对面的人后,他一下子陷入了沉默。
少年安静的站在门口,一身的蓝色休闲衫被暴雨打的湿淋淋,留到了耳边的鬓发,冰冷的雨水一滴滴的往下流,他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双眸黑沉死寂,好似没有生命气息的瓷娃娃,不说话也不动。
徐宇的心啪的一下紧缩,呼吸好似被人暂时掐住了一般,这是他的独子啊,他从小疼到大的儿子,如今却满身的死气,好似绝望的赌徒失去了最后的筹码。
这样的儿子怎么能让他不心疼!!!
徐宇在商场上千锤百炼的心,刹那间软了下来,他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好脸色,但是还是让开了自己的身子,冷声道:“进来吧。”
少年好像没有灵魂一般,只是麻木的顺着指令走进去。
在卧室内迟迟等不到自己丈夫回来的王雅,心中纳闷,她听着外面一声又一声的电闪雷鸣,心里不由的担心起来,于是便也披着衣服走了出来,结果一出来就看见了自己牵肠挂肚的爱子。
这可给了王雅难以置信的惊喜,她也顾不上披在肩头的衣服会不会掉落,朝着徐正宇小跑着扑了上去。
“正宇,正宇!”她的心肝啊!王雅抱住自己的儿子,热泪盈眶,但下一秒,当她的脸贴上了徐正宇的胸膛后,一阵不期而来的湿寒猛然让她的情绪平复了些许。
怎么会这么的湿?这么的寒凉?
女人疑惑,反射性条件的拉开了自己和儿子的距离,才发现徐正宇此时此刻宛如一只落汤鸡一般,天蓝色的休闲衫紧紧地贴在身上,浑身上下都是冰凉的雨水。
怎么会这样?
王雅又是一阵的心疼,她咬着牙关,一巴掌拍到了儿子的胸口,哭道:“你这个傻孩子,不知道打伞吗?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你是想折磨谁?”
一句话,叫徐正宇的心微微的颤了颤,折磨谁?他又能折磨谁?他有什么能力折磨别人?他有什么能力……去折磨别人!!
少年的心脏好似覆盖了一层积雪的死火山,但在火山的内部却是炙热翻腾的岩浆!
可是这般死气沉沉的表现落在王雅的眼中,却是另外一番意味。
都是那个死丫头的错,若不是那个叫金朝露的小贱人勾引她的儿子,她开朗豁达的儿子怎么可能变成如今这幅万念俱灰的模样!
从来都是优雅贵妇的王雅,咬紧了自己的牙关,保养得体的脸扭曲出纵横的肌肉。
那个叫金朝露的小贱人以后最好识趣一点,别再来找他们正宇,否则她定然会想出一千种一万种方式虐杀了那个小贱人,叫她知道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招惹的。
心中暗暗的下定决心,王雅勉强挤出微笑,拉住自己的儿子按在沙发上,温柔的说道:“正宇啊,你看你都被雨淋湿了,先去洗个澡好不好?”
洗不洗澡,舒不舒服,对于此刻的徐正宇来说其实已经无所谓了,他心爱的女孩走了,毫不留情的抛弃了他,而他徐正宇就像是一个塑料袋,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就立刻被不屑的抛弃了。
一颗真心换取一片漠视,甚至是连漠视都不如的恶毒的利用,这对于温室长大,从没有经历过人心之毒的徐正宇来说,无异于是非常大的打击,大到他甚至不想要去面对现实。
但徐宇可不会放过这个磨练自家儿子的好机会,在现在这个浮华的社会,贪图金钱,妄图假如豪门的拜金女,心机女实在是太多了,这一次出现了一个还算识趣的金朝露,那么下一次呢?
下一次若是出现了一个铁了心要狐媚他的爱子,假如豪门的女人,又该如何?
看着神情呆滞的徐正宇,作为父亲的徐宇,遏制住了自己的心软,下一秒微眯了双眼,泛出刺骨的寒芒。
“徐正宇,现在你总该明白了吧?”
他说着,一步一步走到自己儿子的身后,冷冰冰的说道:“没有金钱,没有权势,没有背景的情况下,你徐正宇就什么都不是,就是一个可以被人任意抛弃的可怜虫。”
这狠辣的言辞宛如一把刀一般,猛然刺进了徐正宇的内心深处,让他猛地抬起了头,想不也不想的脱口而出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是或者不是,对于父亲徐宇来说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徐正宇自己相信就行了。
于是徐宇毫不客气的嘲讽道:“哦,是吗?那你倒是跟我说说她为什么要离开你?而且还是不辞而别,对你就像是扔掉了一个垃圾袋一般?”
什么?
听到父亲的话语,徐正宇愣住了,但是下一秒,他腾地一下,宛如火箭一般弹了起来,双目赤红的看着自己的父亲:“你,怎么知道,她走了?”
“我怎么知道呵?”徐宇冷笑一声,明明白白的露出一个刻骨的轻蔑和意味深长。
他什么都说清楚,但就是这份意味深长,让事情变得简单明了,只要是智商在线的人都不难猜出这轻蔑来自于什么。
所以无论他是多么的不愿意相信,最后金朝露果然还是一个拜金女吗?见到自己跟父母决裂,没有了利用价值,就立刻抛弃了自己吗?
这样的猜测一旦在徐宇有心的推动下,被确定,徐正宇整个世界都爆裂了,所有的支撑像是碎裂的巨石,分崩离析,他痛苦的闭上了双眼,感觉身体内的最后一丝力气也消失不见了。
“正宇!”王雅惊惧的大喊一声,冲上前就想要去扶助自己的儿子,但是关键时刻被自己的丈夫徐宇拉住了手臂。
“别过去!”徐宇声音沉沉的说道。
“可是,可是正宇他……”王雅心中十分担心自家儿子的安危。
“放心,不过是承受不住打击,晕过去了而已,我现在叫保镖请医生过来就行了。”徐宇说完,便在王雅的眼皮子底下掏出了电话。
没过一会儿,当地最有威望的医生就来了,他带着医药箱和自己的学生匆匆进门,几乎是连口换气的功夫都没有,就投入到了对徐正宇的治疗当中。
仔仔细细的检查过后,医生脱下自己的听诊器,转身对着满脸担忧的王雅,轻声说道:“夫人和先生,请放心,令公子只是普通的伤寒感冒而已,吊个几天的水就可以了。”
“就只是感冒吗?”尽管请来的是最权威的医生,但王雅还是有点不放心。
面对这位贵妇的追问,医生不敢松懈,继续保持着完美的笑容道:“是的,夫人,令公子的病不要紧的,您要是实在不放心,那就让他多休息几天便好了。”
得到了医生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王雅总算是稍微安心了一点。
经过这么一闹腾,很快就到了凌晨五点左右,这个时候正是人体最容易犯困的时候,精神松懈下来的王雅已经感觉到了头部一阵阵的眩晕,可是即便如此,她仍旧死死的守在自己儿子的身边,不愿意去睡觉。
见此情景,徐宇拽住了自己妻子的肩膀,用力的按了按:“跟我回房间吧。”
“你回去吧,我想守着正宇。”王雅摇了摇头,带着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丝的执拗。
徐宇的双眸沉了沉,须臾,他慢慢的,缓缓的强调道:“跟我回房间,我有事必须要跟你商量。”
本国的汉字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同样的一句话,稍微加一点语气和定语,就能将这句话的核心内容强调的淋漓尽致。
王雅不得不站了起来,显然她听懂了丈夫语句里的迫切的意愿。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从儿子的房间内出来后,王雅的心中对于丈夫伤害儿子的行为,已然充斥了浓浓的不满,若不是夫妻多年相处和睦,指不准爱子如命的贵妇人已经赫然对丈夫翻脸了。
徐宇自然也感觉到了妻子的抗拒和不满,但以他的肚量,这点小矛盾却也不值得大动干戈。
浓密的眉毛挑起,男人看着自己的妻子,淡淡的说道:“我要是不这么做,你以为你的好儿子会死心吗?”
这话一出,却是恰逢其时,刚刚好扼住了王雅的七寸,回想起来,正宇之所以会回来,不正是丈夫的先见之明吗?
“那,那也不能这样子冷心强硬……”一时间理屈的贵妇人有些词穷。
徐宇没说话,本来唯一的儿子此番的闹腾,已经让他有些疲惫了,现在妻子又表现出不分轻重的趋向,这让他颇有无奈和疲惫。
“与其花时间在这里追究我的态度,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心烦之下,徐宇也失去了耐性,语气冷硬下来。
“你什么意思?”王雅被丈夫的冷漠戳疼了心窝子,心下又起了恼意,又是淡淡的受伤感。
“我没什么意思,但我想你应该不想咱们的儿子再被那个金朝露迷惑了吧?”徐宇半垂着双眼,他将大腿翘到了二腿上,微微挪动了身子,但或许可能还是觉得不舒服,所以又挺了挺脊背。
不说起棠雪还好,一提起棠雪现在的马甲金朝露,出身于名门望族,素来一派贵妇优雅的王雅瞬间面目狰狞,胸腔里气海翻腾,恨不得一巴掌打死那个小贱人。
王雅怎么可能不激动,想当初她生徐正宇时,不幸难产,是冒着死亡的风险,硬是生下了这孩子,又一路含辛茹苦的抚养长大,可是如今这样的好孩子竟然被金朝露所魅惑,还被那小贱人伤害至此,作为一个母亲她如何能甘心?如何能心平气和?
假如棠雪此时在这里的话,估计这一巴掌可能真要挨在脸上,说不准还要被簕脖子。
“我王雅就是死,也不会在让那小贱人靠近我的正宇!”王雅攥紧了拳头,精心护理的尖锐指甲深深的刺进了柔软的掌心,但是她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般,满眼都是彻骨的恨意。
“徐宇,告诉我,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女人紧紧地盯着自己的丈夫,笔直的身躯宛如冰冷的刀剑。
徐宇并没有立刻回答,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根烟,缓缓点燃。
布置奢华的房间内,登时飘起一缕淡淡的青烟, 在雨夜的灯光下,这烟雾飘飘渺渺,一路升腾,堆云积雾,变幻万千,好似人心,难以辨认。
“你到是说啊!”王雅禁不住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