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翼一看,是个“白”。
张飞雄扔掉小棍子,一边拍了拍两手的灰尘,一边说:“好好研究这个字吧。”
“研究什么?”
“当然是含有内容的。”
“白,是指颜色,还是什么?”
“那就由你自己体会了,也许你一直搞不清是什么意,也许很快你就有感触了,一旦你有了感触,那对你肯定帮助很大。”
张飞雄说完,对手下人一挥手,走了。
只剩下钟翼一个人。
当然还有七横八竖的那些尸体。
钟翼草草地浏览了一下,钟进那辆汽车,开着也走了。
刚开了没半里路时,突然前面有个人在举手拦车,居然是白雁。
白雁跳上车,对钟翼说,咱们好好说说话吧。
“齐小姐呢,你不跟她呆在老宅里,跑出来干什么。”钟翼似乎不以为然。
“现在不要提齐小姐了,是我跟你之间的事。”白雁似乎挺严肃。
钟翼突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
一下子,那个白字,在眼前跳动。
白,是白雁的白吗?
张飞雄留了这个字是啥意思,是在提醒他,一定要好好警惕姓白这个人吗?
其实何必张飞雄提醒呢,自从他受命当侦探,白雁的出现,就是个很大的谜,一直占据在他心中重要位置,他怎么可能不怀疑她呢。
她的身份,其实已经被核定了,就是洪冈毕县长所派的,参与黄金案调查的。
这一点不会错,因为张大帅都亲口讲过,他曾经命令青安和洪冈两个县长各派人作调查,只是对钱若安另有关照,直接指定由钟翼来负责,而对毕县长是没有具体指示的,爱咋咋的,不派也没关系。
毕县长到底为什么派白雁出来呢,是白雁真有侦查才能吗,这些天的经历显示,白雁似乎有些侦查能力,但又拿不出手,如果不是他钟翼在把舵,侦察的方向就可能偏离十万八千里了。
但如果白雁有自知之明,也不会这样活跃,偏偏她显得挺活跃的,不像是来学习查案,更像是成熟侦探,头头是道,而一旦错了,也没啥了不起的样子。
这才是钟翼觉得此女颇可疑之处。
你无法将她作出合适定位,她如果是来学本事的,属于实习性质,那就应当姿态低一点,虚心一点,而不是处处显得她能,甚至把他当成取笑对象。
在认真与玩闹之间,你无法把她安在哪个位置上。
钟翼有理由相信,她的真实背景是挺不简单的。
也许这正是张飞雄留一个“白”字的实际内容?
再想想,白雁对张飞雄的态度,一点不友好,别提尊重了,背后一口一个狗熊,太蔑视了,而且说明白雁在参与侦查以前就认识张飞雄的。
白雁要损一损谢参谋还说得过去,为什么她对张飞雄表现出极大的轻视呢。
而张飞雄在白雁面前,似乎也没表现出亲切,有点无视的样子,是不是心里其实对她有极大的看法?
唉,这都是些什么人,相互之间暗中较劲,却在他钟翼面前打哑谜,搞得他也茫然无措。
白雁见他不说话,催促道:“快表个态吧,咱们之间的事,是不是到了非说不可的地步了,再拖下去极为不利了。”
“咱们之间,有什么事?你不要又炒冷饭,说点新鲜的行不行?”
“你说的冷饭是什么?”白雁不服。
“就是咱俩是搭档,我有什么情报必须全部给你通报,不要有隐瞒,等等,等等,那不是废话吗?”
“我什么时候这么要求过?”
看白雁理直气壮的样子,钟翼倒呆了一下,确实,真要想想,她好像没提过这种要求,无非是每次问一问而已,却不是提要求,难道是冤枉她了?
“还有一点,你翻来覆去要说啥情不情的,也挺多次了吧?”钟翼抓她的软肋。
白雁有点惊异,“怎么,一提情,你就反感了?你真的想做和尚,不讲七情六欲了?”
“我没说要做和尚,我也有七情六欲,但现在我是侦探,任务繁重,压力山大,哪有心思谈情说爱。”
“不行,该谈的时候就得谈,不然的话,就危险了。”
钟翼把车停在路边,歪着头问:“你到底想说什么,是不是想威胁我了?”
“不是威胁,是跟你说明严峻的形势。”
“那我倒听听,你这歪嘴里能说出什么样的道理来。”
“嘴再歪也不影响说出正道理来,再说我的嘴正着呢,说的话更正了。”
“别噜嗦,正话还是邪话,说出来听听。”
“我们必须尽快制定新的计划。”
钟翼听了,觉得今天的白雁可能跟平时有点不同,平时从没有主动提到制定计划之类的,都是随大流,每次总问钟翼下一步我们怎么做,今天这么主动了。
“制定什么计划?”
“当然是查找黄金下落呀。”
钟翼切了一声,撇撇嘴,“这还用你讲,我们从一开始就在寻找黄金下落,你好像认为我们一直没有在寻找吗?”
白雁郑重地摆手,“我说的寻找,跟以前的所谓寻找,根本不是一码事。”
“怎么不是一码事了,以前寻找怎样,现在又要怎样?”
“以前寻找是在查案对吧?”
“对呀。”
“最终目的是为了破案对吧?”
“当然为了破案,难道不是吗?”
“你知道为什么寻来寻去的,却寻不到黄金真正的下落吗,问题就出在这里。”
钟翼使劲眨巴眼睛,“问题出在哪里?”
“就是寻找黄金的目的不同,以前为了查案,为了破案,寻找起来自然不顺。”
“那现在呢?”
“我们要换一种目的。”
“什么目的?”
“为自己寻找。”
钟翼更听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为自己寻找?我们是侦查员,查案也是在为了自己的成就,查出来,我们也有利,查不出来,我们也会倒楣,道理很清楚,还用你讲。”
白雁很严肃,“我说的为自己,才不是为了那点点虚名,一个破侦探,查清这个案子,即使追回了黄金,又能怎样,你想过没有?”
钟翼定定神。
“你这个问题倒蛮有意思,查清了,案破了,我们会怎样,好像确实是需要好好想想,自从我当了侦探开始调查起,就时常有人对我说各种的话,有夸的,有贬的,有鼓励的,也有警告威胁的,但即使是发警告的,也未必就是出于坏心,相反可能出于好意,这种警告就是让我尽早退出侦查以自保,有人说过,这个案子我无论是否查得清,最后我的结果都将是不妙的。”
白雁一下子来劲了,“你相信这种说法吗?”
“相信啊,怎么不相信,目前的趋势就越来越明显,查清还是查不清,对我都不可能有利。”
“我正是我替你担心的,也是我今天特地要跟你商量的。”
“商量什么?”
“就是你的前途问题,既然查到最后,都不会有好结果,那还查什么。”
“你的意思让我尽快退出去,不查了,当逃兵了?这种话从齐小姐嘴里出来过,你又来老调重弹了?”
白雁惊讶了,“怎么,齐盈一也对你说过这话,叫你不要查了?”
“是呀,她老早就这么对我讲了。”
“那她为什么叫你不查,是担心你查下去会弄清真相,她害怕了吗?”
“对,她很害怕。”
“她害怕啥呢,是你搞清结果,对她不利?”
“不是,她认为我搞清了结果对我自己不利。”
白雁似乎分析了一下,摆摆手,“不去管她,她到底真正担心什么,你和我也吃不准,她跟我们不是一路的。”
轮到钟翼惊诧了,“你说她跟我们不是一路,好像不对吧,应该是你和她,你俩是一路的,你俩跟我不是一路才对吧。”
“你又被表面现象蒙蔽了吧,感觉我跟她挺亲密,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她是她,我是我,我们身份差异很大,她是张大帅的外甥女,而我呢,是洪冈县派出的侦查员,严格来说,我跟你才是一样的命运,你把我跟她摁一块就不对了。”
钟翼问:“听你的意思,你并不知道齐小姐曾劝我不查了?”
“是的。”
“她没有对你讲过?”
“当然没有讲,她怎么可能对我讲这事呢。”
“那你想想,她劝我不要查了,到底出于什么心思呢?”
“已经说了嘛,她担心真相被你捅出,她自身要曝了。”
“你是怀疑黄金大案跟她有关系?不然怎么认为她担心真相被揭示出来呢?”
白雁惊讶,“难道你对她一点怀疑也没有过?”
“怎么没有怀疑,我对谁都怀疑的好不,那是因为,我同样受到别人怀疑,没有一个人对我是真心的。”
“那你就错了,我对你完全真心。”
“可能有些时候会偶尔真心一下,这我得承认。”
“啥时候才对你真心一下?”
“比如跟我一起去执行任务时,有时面临着可能被杀的危险,这个时候你就真心希望我救你了。”
“但我也救过你呀。”
“你救我,也许是另有用心,不一定是真心。”
“别瞎说,其实我对你一点假心也没有,如果我对你不真心,也就不会今天跟你商量这事了。”
钟翼点点头,“好吧,你索性把真话说完,我来听听里面有几分真的成分,我给你五分钟时间,时间一到我开车走,然后以后不要再跟我噜嗦这种所谓真话。”
“一分钟就够了,不,几秒就够了,其实只有一句话:咱们一起找黄金,找到黄金,带走,远走高飞。”
钟翼大惊。
伸手在白雁后脑上拍了一下,“你又胡说八道了,一起找黄金这话还是正常的,找到黄金,带走?你想干啥?”
“就是把黄金带走,这么简单。”
“你想吃没这批黄金,占为己有?”
“是。”
钟翼想骂,想想还是算了。他突然一阵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