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翼正想说自己不抽烟,一看小军官的眼神似乎在传递什么信息。只听小军官大声说道:“你也没有火柴呀,唉,那我这烟抽不成了。”
然后就一屁股在钟翼旁边坐下来。
小军官把烟叼着,两手在自己兜里摸来摸去,这时才压低声音对钟翼说:
“钟先生,你要进去见人,一定要小心哪。”
钟翼一愣,原来小军官居然知道他是谁,因为刚才开车军官只介绍他是侦查员,并没有介绍他的名姓,小军官明明是认识他的。
那刚才为什么阻着他,非要什么证件才放行呢。
是故意找茬拦下来,其实是留下他有话对他说吧。
钟翼也轻声问:“你知道我要见的是谁吗?”
“嵇参谋长。”
“他是哪一级的参谋长?军的,师的,团的?”
“怎么,你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
“你连嵇参谋长都不知呀,他就是张大帅的参谋长嘛。”
钟翼这才更注意了。
张大帅的参谋长,地位可不一般,直接属于张大帅的亲信,一般情况下,张大帅会有一个副手,一个参谋长,此两人是他的左臂右膀。
参谋长的重要性,甚至要比亲侄子和亲外甥女强,很多军事方面的大事,都是由参谋长出主意的,所拟的计划和商量好的决定,往往属于最绝密的内容。
参谋长参与军机大事的商讨与制订,而张飞雄和齐盈一远远达不到这点。
钟翼惊异地问小军官,以前他听说张大帅的参谋长姓平,是平参谋长,怎么会是姓嵇呢?
小军官解释,平参谋长被撤掉了,原因嘛,他是罗旅长的姐夫。
也就是说平参谋长因为罗旅长而受到牵连。
看来张大帅对罗旅长的不信任是挺深的,连身边的参谋长都给撤去。
钟翼小声问:“老兄是否知道,嵇参谋长要见我,所为何事?”
“你不是侦查员吗,那当然是跟你的侦查工作有关噜。”
“为何你提醒我要小心呢,小心哪方面?”钟翼又问。
“是你说实话还是不说实话的问题。你见了嵇参谋长,是不是说实话?”
“那当然说实话。”
小军官却摇了摇头,“这就是我提醒你的原因,并不是所有的实话都是可以说的,要看对什么人。”
钟翼意识到小军官一定跟嵇参谋长不是同一路的,虽然都是军中人,也许各有其主。
这从张飞雄和齐盈一两人的关系上就看得出来。
张大帅化名宫先生,不住大帅府,而是隐匿行踪,也说明他身边的人并不都是忠于他的,而是各怀各心,各有所图。帅府里暗探密布,实在是太复杂。
钟翼问:“那依老兄之见,哪些实话可以说,哪些不可说呢?”
“那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你认为一些很关键的话题,就不要多提,要提就提些不伤大体的东西。”
“可要这样做,万一通不过怎么办,嵇参谋应当是代表大帅的吧,他要命令我如实报告,而我却玩虚的,能瞒得了他吗,他会允许我不说实话只说假话吗?”
“问题是,你真的说了实话,你就惹祸了,接下去的工作,你将无法展开,可能要面对无法想象的境遇。”
钟翼淡淡笑笑说:
“我明白老兄的意思,是我钟翼说了实话,会对某一些人不利的对吧,我真说了,这些人会对我行使凶猛手段,说穿了想搞掉我,对吧?”
小军官毫不掩饰地点点头,“确实是这样,你应该明白这个利害关系。”
“那,老兄是不是属于这另一种人?是的话,就直说吧。”
小军官摇着手,“我是正宗的军人,当然忠于我的身份,你可以明白我这话的意思。”
正宗的军人,忠于自己的身份,那意思就是指忠于张大帅,因为他是张大帅手下的兵。
可是这样一来,事情就显得太诡异了。
钟翼惊讶地问:“你自称正宗,那你的意思,我要去见的人,不那么正宗?”
“这只是我对你的一点忠告,至于你怎么理解,那是你的事,我相信依钟先生这样聪明的头脑,是可以自己判别出来的。”
小军官站起来走开去了。
正好开车军官又把车开回来,伸手递给小军官一个路条。小军官接过看了看,立刻朝开车军官敬个礼,又对钟翼说,既然有嵇参谋长手令,那我们当然放行,请侦查员先生多多包涵。
这个小军官也是个人精,刚才都叫钟先生了,而这会儿却称其为侦查员先生,因为开车军官并没有向他介绍过钟翼的名姓,如果小军官叫钟翼为钟先生,那就露馅了,会引起开车军官的怀疑,我没向你介绍过钟翼,难道钟翼向你自我介绍过了?
甚至会怀疑,你俩本来是认识的吧,借口要证件,把我支开,然后两人在这里秘密接头吧?
所以小军官仍要装作根本不认得钟翼,称他侦查员。
钟翼上了车。
军官开着车向里进。
离开哨卡,军官就问道:“他对你说了些什么没有?”
钟翼有点迟疑。
能不能实话告诉军官呢,但不知此军官的屁股又是坐在哪一方的,是跟小军官一样是正宗的呢,还是属于偏旁的。
“我跟他闲聊了一下,因为我听说张大帅的参谋长姓平,而这会儿我要去见的却是姓嵇,我有点搞不明白。”
“平参谋长,被扒了,现在是嵇参谋长。”军官很简洁。
钟翼也搞不懂他是什么倾向,是忠于张大帅的呢,还是属于嵇参谋长的心腹。
听他的口气,用个扒字来形容平参谋长被撤,好像有点轻蔑,应该不属于平参谋长的人,那他是属于嵇参谋的吗?
如果是属于嵇参谋长的心腹,那就要小心了,因为刚刚小军官警告过自己,不要在嵇参谋长面前说大实话,至少不是全部实话。
看来即使是张大帅身边的参谋长,也有点神秘莫测,钟翼还没见到过他呢,就有人先发预警了。
到了院区,军官和钟翼下车,有侍卫军士跑来,将钟翼带进一所屋子里。
钟翼很是纳闷,搞不清这到底是一座什么样的疗养院,明明像一座军寨。
如果是军寨又是哪一级的,正常情况外面应该有牌子的,哪怕是一个营也有。
但他没看到牌子,就不知是哪军哪师。
而张大帅的参谋长不住在帅府里,住在这个军寨,又是玩的哪一出?
侍卫兵将钟翼领到一条走廊,朝一个办公室的门立正:“报告。”
“进来。”里面有人命令。
侍卫兵进去报告,那位侦查员到了。
“让他进来。”
“是。”
钟翼在门外听着那个声音,感觉没听到过,挺陌生。
侍卫兵出来示意钟翼进去。
钟翼走进门,见一个军官背着门站着,正在悠悠抽烟。
此人身材魁梧,膀阔腰圆,与别人印象中的参谋长形象似乎不太一样,一般的参谋长都不那么强壮的,只有主官才是,参谋长是动脑筋的类型,应该比较精细些。
钟翼说,嵇参谋长,我来了。
那人转过身,确实长得方阔大脸,浓眉大眼,很是威风。
“你就是钟翼?”
“对,我就是。”
嵇参谋长上下打量一下,稍稍点点头:
“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听人说那个姓钟的侦查员原本是青安府里的文书,长得细皮嫩肉的,我就想会不会是挺瘦弱的那种,还有人说是彪形大汉,功夫了得,打起架来十几人近不得身,可以说是力拔山兮的角色,有点像猛张飞,但今天真见了,好像这两种说法都不对。”
“参谋长看我,是怎样的?”钟翼问。
“我看你,既有书生的清秀,又有武夫的阳刚,可谓刚柔相济,长得实在是太妙了,如果再偏秀,就有失男人的威风,再长得粗一点又没那么俊了。”
“参谋长过誉了,我不过是一平常人,外表是爹妈生的,丑还是俊,生出来也就由不得自己了。”
嵇参谋长问他抽不抽烟,得知钟翼不抽,就将自己手中点燃的半支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这不过是一个小动作,却让钟翼看在眼里,暗暗惊奇,说明,此人是个很注重细节之人,听说来的人不抽烟,自己也可以当场掐了正在抽的烟。
不简单。
嵇参谋问道:“你到这里来,有什么疑问吗?可以先说说的。”
“就是不知道嵇参谋长何事召见我。”
“这不是召见,我没权力召见你呀。”
“参谋长过谦了,你是参谋长,怎么会没权力召见我呢。”
嵇参谋长解释道:
“论召见,只有张大帅才有这个权力,因为你当侦查员,是张大帅亲自指派的,所以只有他才有权力亲自召见你。如果我真的召见你,那也是奉了张大帅命令的。”
钟翼马上听出话外之音来。
“参谋长的意思,你不是奉了张大帅命令召见我,只是想叫我来见一见吗?”
“正是如此。你看看,这里不是大帅府,如要召见就必须得在大帅府里才行,这里是一个军寨,我选在这里见你,只能说是随便见见,并不是发布的召唤令,你明白吧?”
钟翼明白了,就是嵇参谋长私自要见他,张大帅都是不知道的。
“参谋长叫我来,有何吩咐。”
“你知道吗,人家都在夸你是神探,很多事几乎能做到未卜先知,你不妨先猜一猜,我叫你来是有什么目的。”
呃,居然让钟翼猜,这叫钟翼怎么猜呀。
我又不是神仙。
当然他可以用数理迅速地推一下,但在此人面前,还是不要用了,免得有班门弄斧之嫌,也许此人了懂数理之术,就为了考他呢。
钟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参谋长一定误听人言了,把我说成未卜先知,完全是给我戴高帽子,我哪来这样大的本事。”
“无风不起浪,既然有人这么评价你,那么就算有些添油加醋,也起码有六七成的事实,你看看人家为什么不给其他人戴高帽偏给你戴呢,说明你是有真本事的,是被人承认了的。”
“如果真有人这样夸我,那也是言过其实,我是担待不起呀,不说别的,如果我钟翼真有未卜先知之能,何愁案子不破,可惜时至今日,案子还是一团谜,我还没有顺利完成大帅交给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