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百万倒想得通,“其实这样的事还是不少见,这年头兵荒马乱,人们四处逃,有些人家一家子逃出来,逃着逃着不小心就失散了,一个姑娘家逃到深山里,举目无亲,能有个人家安顿下来也是好事,这种婚姻一般都不挑不拣了。”
“从知胜突然搭上个媳妇,急急要结婚,从家短时间内急于办喜事,这倒也情有可原,但他们怎么会联络到外面的亲戚呢?这些不在沟子楞的亲戚,平时跟他们有联系吗?你见过他家这些亲戚来往过吗?”
金百万摇摇头,“所以这事也挺叫人想不通的,平时也没见他家来过客人,也没向人说过有哪些客人,突然就叫来了外面的客,好像有点出人意外。”
“所以你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玄机?现在感觉出来了吧?”钟翼提醒他。
“听你一说还真是呀,我也是有过疑惑的,只是他们是本村人,我总不好随便怀疑,总认为他家是无辜的。”
“可那个小妞明明是从家叫来吃酒的,打劫来临又是跟强盗同来,说穿了是她直接领着强盗来的,说不定她是强盗头子的女儿或者老婆呢,你还不往上面怀疑,还要把人家当成啥乡亲,太笨了吧?”
金百万打了自己一耳光,自责:“是的,我塔玛真是个笨货,一大把年纪活到狗身上了,居然眼睁睁就上了人家的当。”
“关键是你家上了当,被害了,你还不愿去怀疑人家,只一个劲把账算到自己儿子头上,笨上加笨了。”
“可是王八羔子是真有错,如果不是他贪恋那女的,也就不会上这个当了。”
“那也不能怪阿震了,他是个傻子,他的思维能力不正常,要怪只能怪这个女的黑心肠。好了,现在不要再光是讨论了,赶紧找找从家人吧。”
金百万问:“找到从家人,你问好吗,我都不知道问啥了。”
钟翼同意,当然是我问噜,因为我是侦探呀。同时也对这个金老爷生气,家中出了这么大变故,自家的那么大一批财宝被强盗劫走,小妞就是带强盗来的,而此前小妞是从家邀来吃酒的客人,如此明晃晃的线索,居然会视而不见。
钟翼从中完全看出,金百万性格如何,确实是比较懦弱的,远不是当初第一次见到他和白雁来沟子楞时,摆出那个架势,那只是假威风。
金百万作为沟子楞最有地位财富的人,也只对外人摆摆臭架子,但这架子面对强盗就没蛋了。
正在这时,金百万忽然把钟翼一拉,轻声而急切地提醒:“看,有人来了。”
“是谁?”
“从恩照。”
一听从恩照来了,钟翼和金百万赶紧藏到大巨石后面去。
金百万低声问,现在该怎么办?
“先看看他要到哪里去。”
“一定是进山去,砍柴或采点山货的。”
“那就放他进山,我们跟着去,到山里再动手。”
金百万吓一跳,“动手……动什么手哇?”
“当然得把他逼住,不让他乱说乱动。”
“怎么才能逼得住他?别看他快六十岁了,这个人力气很大的。”
“他力气越大就死得越惨。”
“啊,你要把他杀了?他手里有柴刀的。”
的确,钟翼早就看到从恩照背着一个山筐,一般来说进山的人总是会带着柴刀,决不会空着两手,柴刀既是工具也是武器,到了山中指不定遇上豺狼凶兽需要防的。
钟翼问:“村里人平时进山打猎,带弓箭和长枪的吧,他会不会筐里装着弓箭呢?”
“可能也有,所以你要小心哪。”
“放心,我会见机行事。”
两人以巨石为依托,当从恩照正过来时,适时地沿着巨石躲避,不让从恩照看见他们。
从恩照从巨石前经过大步走向山中。
钟翼在后面远远地眺望了一下,问金百万,你跟不跟去?
金百万吓得连连摇手,“我老胳老腿的,平时也不惯于爬山,还是你跟着吧,你想对他咋样就咋样。”
钟翼说声好,你就留在村里吧。
他一个人跟踪而去。
半路上他冷笑道:“金老爷说从恩照力气很大,有点蛮力吧,可是他真只有点蛮力吗?”
进入山中,从恩照在蜿蜒的小山道上行走,显得很轻松,然后又爬山,在荒草矮灌木里行走,这里根本就没路。
钟翼顿时明白了,从恩照确实是标准的山民,并不是装出来。
伪装的山民也许皮肤粗黑,看起来饱经风霜,其实到了山中一走就分出真伪,假的山民只能走走比较好走的山道,路不好了就走起来很费劲,而要爬山,在棘刺丛生的荒草矮树间穿行,就会露原形。
不过,也需要提防一点,就是从恩照虽是正宗山民出身,但他已经蜕变了,是个土匪分子,他们一家落户在沟子楞,是有选择的,有目的的。
他们并非什么逃难,而是土匪策划的一个计谋,也许他跟老婆儿子本来不是一家,都是土匪成员,临时被头领指派后凑成一家子。
那个所谓的儿媳妇,自然也是成员,四个人一台戏唱开了。
先由从恩照带着老婆儿子跑到沟子楞落脚,先赢得沟子楞老住户们的信任,好像已经融入了这个村寨,遮蔽了人们的眼光。
然后第二幕戏开演,突然从家得到了一个姑娘,从家的儿子从知胜配了亲。
至于这个新娘子从何而来,编一个来历简直轻而易举,就说成是逃难来的,认识了从知胜,两人对眼,姑娘死活要跟着知胜了,于是从恩照不得不马上替儿子办婚事。
村里人一定很惊讶,很意外,但这个情况只能算是激起一点小小涟漪,很快就平息,毕竟这年头,什么样的突变都有,有坏事当然也会有好事,天上掉馅饼的事也不是没有,天上掉姑娘的事就太多了,有人在路上行走都可能白捡个大姑娘。
在人们觉得想得通了,第三幕大戏上演。
从家要办喜事,叫来一些亲戚。
办喜事哪能没有亲朋好友助兴呢,大家也礼尚往来嘛,咱家今天办,你们来我家贺喜吃酒,明天你家办了,是我们来你家贺喜吃酒了,多开心的事。
而村里人肯定也是一阵的疑惑,这些是从家的啥亲戚呢?免不了会猜一猜,甚至交头接耳一番。但那又怎样,人们总是想得通的,毕竟从家才从外面搬来一年多,可能搬来前跟亲戚住同一地,相距也不远,现在从家讨亲,请得着这些亲戚,没那么困难的,跑去叫一声就行了。
假如村里其他人家有这样的亲戚,也是会去请来的吧,哪怕多走几步也请。
于是,在热热闹闹的婚礼中,第四幕拉开帷幕。
同村金百万的儿子金阿震,被从家亲戚中的一个美妞给吸引住了。
美妞的美,那是不用描述的,一定美出彩来的,不然的话,就没把握吸牢金家那个傻小子。
如果用个相貌平平的妞,金阿震看了像看见白开水,何来心旌荡漾。
金阿震要是对小妞不动心,没感觉,那么这个计策就烂尾了,再想亡羊补牢是来不及的。
所以事先必须选对诱饵,这个质量一定要相当有保证才行。
金阿震虽浑身冒傻气,可对女人的感觉一点不犯混,对不漂亮的,无视,连多看一眼也懒得,只有漂亮妩媚,颜值颇高的才入得他傻眼。
而对于这个特色,策划一方是深为了解的,所以投其所好,给金阿震准备了上等饵料。
从家办喜事,村里人都会参加婚宴吧,条件所限,大家会凑份子凑物资来帮着搞,尽量搞得热热闹闹,欢天喜地。金阿震肯定能见到美妞,这也是对方算好的。
想想,如果不用这个婚礼的计谋,只让小妞以走亲戚之名到从家转一转,万一金阿震整天躲在家,深居简出的,哪能碰得上。
碰不上,你就是美若天仙,人家也没得欣赏,自然也不可能被钩住。
所以让从家办婚事这一招,实在是太高明了,那是专为金阿震设计的吧,哪怕全村人都来了,金阿震也能在大批人群里一眼盯上那个美妞的。
于是,第五幕,最最关键的一幕,也随着金阿震见到小妞而陷下去的那一刻,已经开演了。
在这个过程中,美妞一定是施展了多种招数的,不会被动地顺从金阿震的,而是有意无意地往这个方向引,比如质疑金家有多少家产,有没有地下的藏宝?祖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留下来?
有这些提示,才会一步一步把金阿震内心的秘密给勾出来。
所以现在看着从恩照在山中健步行动时,钟翼还是暗暗佩服这些人的,相比黑风山管庆益的人,这股自称落鸡山寨的强盗,肯定要强上无数倍,两相一比,管庆益的人马就成了鸡肋。
越如此,钟翼越要谨慎,你可能正面对着一股最强的悍匪,虽称不上史上最强,但在近期是见到的最不凡的一股。
从恩照在匪例里,属于什么地位呢?
即使是最末的小匪,也是知道谁是头领,平时在哪里扎寨,有些什么样的“成就”了。所以眼前的从恩照,应该就是钟翼获取这股大匪信息的一条最佳渠道。
只是,你怎么从他身上获取,是个很大的难题,需要好好斟酌,不能贸然行事。
金百万认为从恩照力气大,但可能不止力气大,更有格斗本事,平时看上去挺厚道,杀起人来一点不手软。
如果只讲究谁杀谁,钟翼一点不担心,只管动用杀技就行,但问题是要控制住从恩照,让从恩照进行坦白,这个难度就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