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洛问早早地就起来了。31号一共有三间屋子,沈霁恒睡眠质量不好,为了让他睡得好些,每一间屋子里都装了遮光帘。这些遮光帘让终于跟床达成和解的洛问睡了一个好觉。在他脸上挂了三天的黑眼圈终于消解。
他坐在餐桌旁,犹豫着还是没给自己泡一杯咖啡。在他心里,他跟傅小青和沈霁恒还只是合作关系,隔日也许就会分道扬镳,他对自己的自我保护没能允许他将这里当成自己的家。清晨的阳光透过客厅的薄纱窗帘被柔和了几个度,洒在洛问的侧脸却使他觉得藏在阴影中的那半更显寒冷。
他打开蒋栋的电脑,仍旧穿着被传讯那天的装束,夏威夷风的花衬衫,白色短裤,脚上是一双运动鞋,几天没换的衣服此时显得有些狼狈,但穿在衣服架子洛问身上,却仿佛是某个秀场今年走颓废风的高级定制。只有他这张脸透露着与装束不同的风格,一双总是透露着调笑的眼睛此时此刻带着认真郑重地盯着电脑屏幕,难得一见的认真模样倒显出与平时不一样的气场。
洛问再一次检查蒋栋的电脑,这次他比前两次都更加细致,恨不得一个字节一个字节地看过来。而此时此刻这种认真,却有一半是为了将自己的注意力从“即将与沈霁恒分别”这件事上转移。他忍不住在心里唾弃自己,甚至有些后悔轻易地将信任交给沈霁恒。他明白信任一旦交出,不动辄伤筋动骨是难以收回的。
但对沈霁恒,他却在二十五年的人生中头次破了例。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朋友,所以他格外地珍惜与沈霁恒的这次相遇。他烦躁地揪了揪自己的长发,他今日没梳马尾,一头长发散在肩上,此时被他揪得有些凌乱。他丧气地摇摇脑袋,想把这些无关的想法驱逐出脑海,而他脑海中的人却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洛问被吓了一跳,几乎像一只猫一样炸着毛窜起来,见来人是沈霁恒情绪才稍稍平息,但仍是语带颤抖地埋怨:“不是,你走路怎么没声啊?”
沈霁恒笑了,他昨夜被噩梦惊扰的神经被洛问猫般的反应安抚,头也没那么疼了。他走向流理台,回头问仍在装模作样跟电脑作斗争的洛问是否需要咖啡。洛问“嗯”了一声,点头如捣蒜,趁沈霁恒磨咖啡豆的时候转身看他。沈霁恒今日穿了件白T,配着蓝色水洗牛仔裤,没有前两日穿着衬衫时显出的干练,倒沉得他格外的干净。
沈霁恒瘦,瘦得可以称得上清癯。不像洛问是精瘦,其实脱了衣服看,腹肌、人鱼线那是一应俱全,沈霁恒是真的瘦,胳膊上只覆盖着薄薄的肌理,背对着洛问时,宽松单薄的白T被他的蝴蝶骨撑起,仿若展翅欲飞。
沈霁恒的咖啡豆很快就磨好了,法式滤压壶的活塞被他缓缓压下,咖啡带着温热的香气渐渐充溢室内。洛问深吸一口气,就见沈霁恒已经端着两杯咖啡向他走了过来,他忙将视线挪回电脑屏幕,但也只是浏览着桌面,好像能从里面看出花来。
浓浓的黑咖啡被沈霁恒推向洛问手边,他似乎也有些好奇洛问看了这么久有没有看出什么门道,他端着咖啡凑到洛问身边,问道:“看出什么了吗?”
洛问此时仿佛一个被老师临时抽背的学生,手足无措四个字不足以形容他心情的慌乱程度,他忙端起咖啡想借此遮掩自己的慌乱,却被还滚烫的咖啡烫了嘴唇,被烫了也不敢吱声,生怕自己又漏了怯,只好慌慌张张地又将杯子放下,憋出来一句,“你看蒋栋这……文件夹命名还挺有意思的啊……”
洛问是走投无路,福至心灵,而沈霁恒神色却严肃起来,仿佛这些文件夹的命名真有什么不寻常。蒋栋的桌面干净得很,只有七个文件夹整齐地排列着,文件夹的命名也很特别,都是一些英文的名字,有长有短。
洛问查过,都是些历史人物的名字。想到蒋栋对于历史学的沉迷程度,他以历史人物命名文件夹倒也不算奇怪,他就没多在意。
但沈霁恒态度的突然变化让他意识到,这些名字可能非比寻常,他再次浏览了一遍那几个文件夹,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不就是些历史人物的名字?Anigo、RuanJi、VictorHugo、Elizabeth、Nixon……这有什么不对吗?”
沈霁恒眉头紧锁,大脑飞速运转着,空气短暂地安静了两秒,他缓缓开口:“那个密钥,试试‘Arven’。”
洛问闻言马上将自己的电脑也搬上餐桌,将“Arven”这个密钥输入了他早已编程好的解密软件中。当一行行字母跳出来时,他没忍住张大了嘴。沈霁恒的直觉是对的,蒋栋视若珍宝的心思都藏在不为人知的小地方。他们以“Arven”为密钥,果然解开了蒋栋字条的密码。
在“woainishengguoaiwoziji”这一行字母出现时,沈霁恒知道自己赌对了。
“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洛问将屏幕上的字母轻读出声,到底是什么样的爱情,能让爱变成仇恨。
屏幕上字母的跳动慢慢减缓,最后终于在一个“woaini”处停下,至此,蒋栋和那个人的字条全部被解密完毕。软件自动将其转换成中文,一个重复率极高的名字跳进二人眼里。
他的情人叫陈阿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