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问急忙调出昨天搜集到的四个人的资料,在最后一个人的信息跳出来的一刻,他激动得没忍住来了句国骂。
陈阿文正在这四个人之中。他容貌阴郁,一双阴鸷的眼仿佛穿透电脑屏幕,正在死死盯着二人。洛问如同被这视线刺穿一般打了个寒噤。即使如此重大发现,沈霁恒仍旧平静如水,他审视着陈阿文的照片,掏出给丁航拨通了电话。此时不过六点,丁航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沙哑,在听到沈霁恒的最新发现后明显提起了精神。
“陈阿文是吗?碧湖校区2单元301?知道了,马上出警!”
警局那边火速赶往碧湖小区。沈霁恒站在傅小青门前,短暂地花了两秒钟的时间思考要不要叫醒她,正欲敲门,穿着睡衣的傅小青却自己从房间里出来了。向外开启的门差点直接跟沈霁恒的脸亲密接触,傅小青也吓了一跳,见沈霁恒那张该上保险的脸安全无虞才长舒一口气,对沈霁恒清早出现在她房门口的行为表示了疑惑:“怎么了?”
“嫌疑人已经锁定,丁叔那边已经派人前往碧湖小区,咱们也得出发了。”
傅小青一听这话马上清醒,钻进屋子一关门就开始往自己身上火速套衣服,清脆的声音透过门板闷闷地传来。
“我马上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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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站在碧湖小区2单元301的门口,均面色不善。在她刚看到301室内的场景时,一声惊呼从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嘴里漏了出来。警方破门时,同样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孙阿文以同样的死法死在了寝室里,他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苍蝇以他的尸体为巢,仿佛同样瞻仰着他的遗体。
和蒋栋一样,他的眼球被挖出,双手被钉在木板上,左手的钉子是歪的,旁边还有他用来敲钉子的一本五百页的新华字典。唯一与蒋栋不同的是,他的心脏仍留在他的胸腔里,陈阿文嘴唇绀紫,明显是被毒死的。
陆泽匆匆赶来,在简单的验尸过后,给出了自己的结论:“若不出意外,基本判定为自杀。”
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上打开的word文档里留着他的绝命书。
“如果你们能找到这里,说明你们警局里有聪明人。所以我会告诉你们所有的真相。我爱蒋栋,我爱他胜过我爱我自己。但是孙佳文那个混蛋,他居然用我俩的关系威胁蒋栋。他也威胁了我,但我是不会因为这点事情放弃我跟蒋栋的感情的。但我知道蒋栋一定想跟我分手。我那天去见他最后一面,说要给他个惊喜。他很开心,但是他不知道,我的确是给他送去惊喜的,圣光会的护法说的很对,生命不过是漫长的痛苦,每个人生下来都背负着原罪,这一生就是在赎罪,与其将这一生的最分摊到数十年慢慢背负,不如,用血祭仪式,将所有罪孽一并偿还,这样我和蒋栋的灵魂,就可以到圣灵殿,享受我们永恒的快乐,永远地在一起了。不要嘲笑我,我此时此刻,比你们任何人都要快乐。”
还没能读到最后一句,傅小青的视野就已然被泪水模糊,她可以接受蒋栋凄惨的死状,可以接受蒋栋的爱人因爱生恨杀了他,但是她无法接受,蒋栋是因为这样一个无知到近乎愚蠢的理由而死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会相信如此残忍的仪式会是通向天堂的坦途?但是此时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已经去世了,以同样残忍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一生。爱,能成为救赎的天梯,同样也能成为审判的十字架。但这一切,都未免太不值了。
“他太傻了,圣光会明显就是个邪教,这也能骗过他?”洛问看完电脑上的文字,重重地叹了口气,在他看来,陈阿文为了爱将自己和自己的爱人一并用残忍的手法杀害,简直无法理喻。
傅小青虽与洛问想法相同,但在澎湃的感情汹涌过后,研究了宗教历史这么多年的她同样知道,有时纯粹的信仰,是最可怕、也是最有力的武器,但这种信仰往往只存在于教徒中,真正掌权的人,却往往是最清醒的。
只有清醒的人才能掌握一切。
洛问在一旁陪着仍在默默流泪的傅小青,警局的同志们都在忙碌着,沈霁恒只定定地站在那里,像一根白色的旗杆,笔直又显得孤寂。
爱,是这样的东西吗?他在心里向自己发问,他的理智很快地反驳道:不是的。爱是包容,爱是体谅,爱是克制。爱是一切敢为与不敢为的根源。爱是真实,也是虚幻。爱可以是一切。但爱绝对不是控制,不是伤害,不是将心脏剖出,再向其表白。陈阿文所有的不是爱,而是畸形的占有欲,或许开始他也曾深爱过蒋栋,但是在他对着蒋栋刺下利刃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失去说“爱”的资格了。
他始终坚信,爱是正义的产物。爱是渴爱之人的特效药,正如年少的他窝在母亲的怀里,那双摩挲在他发上的手,仿佛有着治愈一切的魔力。
他将带有血腥气的空气吸进肺里,而后缓缓吐出。也许是这次的案件背后的东西太过离奇,也太过震撼,连他的思绪都忍不住被牵动。在深呼吸后,沈霁恒觉得好了很多,他将感性的思维藏起,理性再次占据上风。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并非那么简单,这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句“邪教蛊惑”就能解决的问题。
孙佳文绝不是善类,或许他就是圣光会的一员也未可知。他们必须再会会那个孙佳文,但是这个案子丁队长着急结案,他也不好拦着,他们再去找孙佳文怕也是名不正言不顺……正当沈霁恒暗自发愁的时候,傅小青已经停止了哭泣。她不是爱哭的人,这次的情绪爆发可以算是近三个月来的头一遭。不过她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她很快从悲伤中缓解过来,缓慢地挪着步子到了沈霁恒身旁,一张口却语出惊人。
“咱们再去找孙佳文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