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问在进入室内后陷入了短暂的昏迷,似乎是有人将沾了乙醚的布捂在了他的脸上。昏迷前经历的一景一物在乙醚的催化下都变成模糊不清的雾,塞在脑子里的画面随着睡眠变得愈发浅淡。
直到早晨破开云层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布满灰尘的窗玻璃照在他脸上时,他才得以从空白的睡眠中脱身。在睁眼之前,手腕上被捆缚的缺血感早早地就提示他想起昨晚的遭遇,他只记得自己被两个彪形大汉绑走,之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他费力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被捆在了暖气片上,双手用那种扎麻袋的红色尼龙带绕了几圈捆住,他挣扎了两下,发现捆得很紧,不是靠蛮力能挣开的。此时情形对于洛问来说极为被动,身陷危机的事实使他浑身肌肉下意识地紧绷着蓄积发力,但是大脑却慢慢冷静下来。
现在的室内空无一人,装潢看起来仿佛是一个封闭的玄关,大门就正对着拴住他的暖气片,自由正在向他徐徐招手。除此之外,这里堆放着许多杂物,只有左后方挂着门帘,像是通往另一个房间。洛问观察完这一切,脖子已经快要扭到抽筋,他将脑袋转回来,开始思考现在的情形究竟坏到了什么地步。
虽然现在洛问无法确定那两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但是他可以稍微用逻辑分析一下,他努力调动大脑硬盘中沈霁恒教过他的一些推理技巧,开始了自己的推测。
首先他已经排除了这些人是“那个人”派来的。毕竟威胁短信里字里行间都直指沈霁恒,他们没必要拿他来开刀。如果他记忆没有因为迷药而错乱,他被绑走时车门大开着,沈霁恒可就躺在驾驶座上睡得正香,这么好的下手机会他们怎么会错过?
除非他们认错人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刚刚升起一瞬就默默被他掐灭。他跟沈霁恒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就算晚上看不清,那他们总不会把长头发和短头发认错吧?能将自己的号码隐藏得如此之深的人,总不会在最后下手的时候犯这种低级错误。
想到这里,洛问心里有些委屈,为什么要抓他啊?他长得就这么让人有抓捕的欲望吗?开始警方要抓他,现在坏人也要抓他。而且在他昨天挣扎的时候,头发都挣乱了。现在他一头秀发凌乱着,被迫坐在冰冷的地上,像极了落跑之后被抓回象牙塔的公主。
简直奇耻大辱。洛问在心里默默咬牙。太阳此时升得高了些,阳光直射在洛问的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睛,他努力将头偏向外侧,干脆闭上眼睛继续思考。
而且他记得他们昨天是把他带进一个楼里之后才把他迷晕的。这是为什么?明明在室外时,他们也只是捂着他的嘴,并没有采取什么其余的行动,这说明他们并不忌惮他出声,毕竟他们把嘴一捂他发出的任何声音都细如蚊呐。
那他们在进入室内后反而将他迷晕的行为就只能说明他们并不急于拷问他,甚至是懒得在当晚与他再过多纠缠;或者说他们怕他发出声音,并不是怕他招来警方盘查,而是怕他打扰到屋子里某些人的休息。这更能说明这些人与发短信的人并无关系。他们要的更简单,仿佛只是要洛问的人。而不是要他知道的有关于沈霁恒的消息。
毕竟如果要盘问有关沈霁恒的事,他们抓傅小青明显更合适。或者说抓沈霁恒本人,都比抓他这个一米八八,肌理紧实的“壮汉”要容易得多,也简单得多。无论从何种方面看,如果这一切都是那个人策划的,抓他都是下下之选。
想到这里,这些人到底是谁,仿佛已经不言而喻。
“有人吗!”洛问秉着想要验证自己推测的想法,扯着嗓子喊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完成的推理,想要检验自己学习成果的兴奋甚至已经盖过了他的紧张。
他话音没落多久,就听见里屋传来了趿拉拖鞋的声音,懒散的脚步声慢慢由远及近,他费力地扭头往向门帘的方向。昨晚两位彪形大汉中的一位——或者说并不是昨晚那位,这里也许存在着第三位彪形大汉,正光着膀子掀开门帘向他的方向走来,嘴里还嘟嘟囔囔着什么类似于“大清早的报丧呢”之类的抱怨。
洛问没理他这茬,继续故作挣扎,那个人走过来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想尿尿?”
“不是。”洛问被这直白的问题噎了一下,整个人静止了一秒钟,随即继续挣扎,边挣扎边问道:“你们抓我来干什么?”
在他问问题的空当,内屋好像又有人被这里的动静吵醒了。这次这人就没旁边这位这么好性儿了,直接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问洛问边上站着的人,“他作啥死呢?”
“他问咱为啥抓他。”
说话的人都操着浓重的口音,但是洛问好歹也能听明白他们大概的意思。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嗤笑,随后脾气不好的那位蹲下身来跟坐在地上的他平视,洛问这才清楚地看到这人的长相,一脸横肉,看着就不是好惹的主。
“为啥抓你?找你谈大买卖哩!”他说着还用厚实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脸,虽然看着仿佛是那种疼爱似的轻拍,但是力气之大洛问觉得他脸一定肿了。
大买卖?洛问心里的想法彻底坐实。昨天在“传销”这个词语触及他知识盲区之后,洛问就秉着向沈霁恒同志学习先进思想的想法搜索了有关传销的知识。千度上是这么说的:传销是指组织者发展人员,通过发展人员或者要求被发展人员以交纳一定费用为条件取得加入资格等方式非法获得财富的行为。传销的本质是“庞氏骗局”,即以后来者的钱发前面人的收益。
看来这群人玩儿的还不是新型传销,还在采用绑人上大课的方式来给人洗脑,也着实是oldschool。洛问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就是来这里查个案,怎么就莫名其妙地被人绑来搞传销了呢?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憋屈感,洛问此时是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
在洛问暗自神伤的时候,那人的手又动了,他拍了洛问的脸还不过瘾,又将手顺着洛问的侧脸滑到他的下巴上,用粗糙的手指捏起洛问的下颏,就像电视剧里的土匪头子那样将洛问的脸左掰右掰地欣赏了一遍,嘴里还不住地赞叹着:“噫!长得可真好看咧!等他以后加入咱们了,这张小脸能骗来多少小闺女呢!”
洛问这句可听清楚了,这是馋他的身子。他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企图逃离那人的魔爪,无果,仍旧是像被玷污了的良家妇女那样被人摸了个遍。那人一边摸还要一边品评,仿佛洛问正在待价而沽,但是洛问此时的情形并不比待价而沽要好上多少。他自由被限制着,手机也没了。
对了!手机!洛问这才想起来昨晚被他丢进草丛的手机。他用最后的力气在手机上输入了一行代码,手机将直接向电脑发送信号,在屏幕上显示手机此时的位置。
如果不出意外,沈霁恒现在应该已经在来寻找他的路上了。
洛问看着两个彪形大汉脸上露出的可以被称为满意的表情,心里默默祈祷沈霁恒能快点到来,救他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