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霁恒就站在那里，望着黄瑜渐渐远去的背影，神色不明，不知在作何想法。洛问忍不住了，他冲进审讯室里，沈霁恒看起来刚刚回神，但是神情比进审讯室之前更加严肃。
“她刚刚说什么了？”洛问有些着急，声音也大了几分。
“她说……”沈霁恒并没有要瞒着洛问意思，他似乎也有些无法相信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S向我问好。”
“S？”洛问音量又大了几分，在沈霁恒头顶从上往下传播，振得他耳朵疼，他微微抬眼看向洛问。洛问马上知道症结所在，放低了音量问道，“蒋栋那个案子的S？”
“应该没错，除此之外应该也不会有别的S了。”沈霁恒将手指轻压在额头上，有些头疼的样子。
“但是在现场没有发现S的标记啊？”洛问想起之前在桌子底下发现的标记，“还是说咱们查的不够仔细？”
“很有可能。”沈霁恒看起来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快步地走出了审讯室，“我先去给结案报告签字，剩下的事情回去再说。”
-------------------------------------
晚上九点，沈霁恒终于将案子收尾，他疲惫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直苦等的洛问赶紧迎上去，双手递上一杯水。
沈霁恒道谢，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这才注意到陆泽也在，正跟之前一样，窝在沙发上像个球，旁边斜躺着傅小青。
陆泽听到门响动的声音，连忙转头一脸谄媚地看向沈霁恒。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神情。全程跟进这个案子的陆泽论功行赏都能进刑侦大队了，感觉这起案子里刑侦大队的同事都没他忙。虽然他们也在同时兼顾着另外一起杀妻案，但是很明显那起案子的案情完全没有这起扑朔迷离。
傅小青也已经下班回家了。过了几天正常社畜的日子，她现在对于跟着沈霁恒东奔西跑的日子格外怀念。明天就是周六，如果沈霁恒还不让她参与案子，她真的就要发飙了。她要把沈霁恒所有的薄荷味奶糖都吃了！
陆泽还没有告诉傅小青沈霁恒已经结案的事情。他实在想看到傅小青听见沈霁恒亲口说出这句话时傅小青的表情。要知道傅小青因为沈霁恒对于洛问的偏爱，在微聊上跟他念叨了好久。
两天没参与案件的傅小青已经delay太多，她现在已经被远远地甩在了这起案子后面，连个影儿都看不着。但是她还不知道结案的事，一无所知地问沈霁恒：“案子怎么样了？明天咱们去查什么？”
沈霁恒将大门钥匙和车钥匙一并放进门口盛钥匙的玻璃碗里头，看着仰躺在沙发上给陆泽挤到边边的，还用脚踢着人家的傅小青说道：“我已经结案了。”
“结案了？”傅小青闻言一蹦三尺高，差点给陆泽一脚踢下沙发，“你结案都不带上我？！”
“嗯，没带。”沈霁恒说得轻描淡写，脸不红气不喘，给傅小青气得够呛。但傅小青有气是不敢向沈霁恒发的，连刚才说的薄荷糖都只是过过嘴瘾，只能冲一直伏低做小在一旁不说话的洛问瞪眼。洛问被瞪得一脸懵，完全不知道为啥自己就拉来了傅小青的仇恨。
“所以凶手是谁？”傅小青虽然生气，但是作为洛沈cp的粉头，她还是很有包容心的。洛问和沈霁恒在一起，她应该祝福，她不能做沈霁恒的毒唯，毒唯不得house。
听见傅小青提起凶手，陆泽也来劲了，将腿从沙发上放下来，换了个正襟危坐的姿势表示自己在洗耳恭听，开始了没奖竞猜，“是黄瑜？还是李伯良？”
“都不是。”沈霁恒仍端着洛问给他倒的水，此时抿了一口，摇了摇头。
“那是卢天华？”傅小青又追加了一个新的嫌疑人，“我一早就觉得他不对劲！他看起来挺老实，没准是个深藏不露的老变态！”
傅小青说得言之凿凿，就好像她真的眼看着卢天华干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不过说来也奇怪，这起案件几乎每个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恩怨纠缠，但卢天华却仿佛一直置身事外。
还没等傅小青多想，沈霁恒就出言戳破了她幻想的泡泡，“都不是。这起案件没有凶手。”
“什么意思？”
沈霁恒此言一出，室内所有人都不由得直起了身子，连瘫软在柔软的沙发上的傅小青都坐直了身体，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的意思是……”还是洛问先反应过来，率先开口，“王浩兴是自杀？”
“没错。”沈霁恒点点头，清俊的眉微微蹙起，透着些疲惫却依然清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凝重，“他的确是自杀。”
“但是咱们二检的时候明明发现他割腕位置的反常。而且黄瑜也承认了自己的确是王浩兴的手腕造成了切割伤。”尸检了两次的陆泽再一次提出疑问，他第一次尸检结果是自杀，但是第二次的尸检又推翻了第一次的结果。这怎么兜兜转转又变成了自杀？
“没错。”傅小青继续说道，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李伯良自首，“而且李伯良不都承认自己杀人了吗？”
“后来证实他是为了替黄瑜顶包。”洛问好心替傅小青答疑解惑，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那黄瑜呢？总不能俩都给放了吧？”傅小青继续问道，没了李伯良还有黄瑜，这都能没罪？她不信。
“黄瑜、李伯良、卢天华三个人暂时都被以故意杀人中止的主犯和从犯移交检方了。我相信法院会有一个公正的判决。”沈霁恒清癯的手指捏了捏眉心，“他们不会逃脱法律的制裁的。”
“中止？”这次是陆泽提出的疑问，淡灰色的纯棉家居服贴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像个小奶狗大男孩，配上他此时微微拔高的声音显得他更加可爱。傅小青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沈霁恒开口，一副准备给大家答疑解惑的样子：
“如果我没猜错，事情应该是这样。”
沈霁恒轻阖上眼睛，缓缓开始了他的讲述，“让我们将时间拨回案发当天。”
那天是南林大学灵异侦探社准备去活动的日子，一切看起来都正常地进行着。五个人先去麦X劳简单地垫了垫肚子，期间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沈扶舟依旧和黄瑜单方面攀谈着，言语间似乎还有些讨好的意味，黄瑜则是倚靠在李伯良的怀里，两个人向来是像连体婴一样出双入对，大家都早已经习惯。
黄瑜对沈扶舟温柔地笑着，时不时对于她的话回应几句。卢天华则是坐在卡座里稍稍远离几人的位置，百无聊赖地戳弄着手机。他和王浩兴在这个小团体里宛如边缘人，只不过王浩兴确实能自得其乐，他独自坐在卡座的一角，正戴着有线耳机全神贯注地在手机上看着Unravel乐队的演出视频。
卢天华莫名想起了王浩兴加入社团的原因——当时入社的小礼物是Unravel的签名海报。李伯良家公司请了Unravel乐队做广告，就顺便让她们签了几十张海报当作入社礼物。李伯良随手送出去的东西，王浩兴却当成个宝。这个事实让卢天华嘴角扯出了个讽刺的微笑。
因为晚上还另有安排，几个人没在麦当劳耽误太久。在离开之前，黄瑜算好了时间，在王浩兴的饮料中下了药。黄瑜是以什么样的表情将药放进杯子的呢？冷漠？怨毒？又抑或是悲伤？但无论黄瑜是何种心情，都改变不了最终的结果——王浩兴出现了幻觉。
沈霁恒无法得知王浩兴的幻觉是什么。安托品的药效也许比AIRCRUSH要猛烈数倍。他或许真的从李伯良的触碰之中看到了地狱的幻影。而在烂尾楼那场心照不宣的表演中，王浩兴是对于剧本一无所知的主角，在这场三人策划的戏剧里，沈扶舟或许是唯一的变量。
她仿佛一个不依照常理行事的npc，又像这场戏剧真正的幕后导演，以一个最隐蔽的身份调动着场上的每一个高潮。
黄瑜的崩溃是因为她，王浩兴的死也与她有关，而这场表演的幕布被沈霁恒最终扯下，也脱不了她的功劳。
她的每一个决定行差踏错，这场戏剧都不会如此荒诞不经。那个晚上，她选择了离开，这显得她对于王浩兴的爱根本经不起任何考验。如果说李伯良和黄瑜之间的感情是深情而病态的，那么沈扶舟对于王浩兴的爱就足以用浅薄与扭曲来形容。
如果说她真的爱王浩兴，那王浩兴就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