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说？”傅小青的突然提问打断了他们几个的沉浸式体验。
“因为，在黄瑜对王浩兴实施割腕行为的时候，我想王浩兴就已经苏醒了。”
在黄瑜歇斯底里的时候，王浩兴身上的药效就已经慢慢地过去了。黄瑜作为非化学专业的学生，对于安托品除了“上家”交代给她的剂量要求，其他都算得上一无所知，这种设计精妙的麻醉剂，最微小的剂量变化都会对于昏迷时间产生影响。
她对于剂量掌握的失误使王浩兴提早醒来，但是残余的安托品仍旧在他的血液中发挥着作用，他的肢体暂时还没法对外界刺激做出回应，但是他的神志已经清醒，或许他听到了黄瑜的话。
他最终还是知道了一切。真相宛如一种透视镜瞄准的画法，将枪口从四面八方瞬间对准他，无论他如何躲避，枪口永远在黑洞洞地注视着他，毫不留情地发射子弹将他最后的求生欲打了个稀碎。
黄瑜心中很清楚她肌无力的手臂割出的伤口无法将王浩兴杀死，所以在得知王浩兴死亡的消息时，她才会以为她将麻醉剂用错了剂量导致王浩兴窒息而死。
然而不是这样的，她错误的麻醉剂量的确“杀死了”王浩兴——王浩兴在苏醒后从浴缸里爬了出来。
大脑作为人体的中枢，似乎总是比身体其余可以被称为“大脑末梢”的部分更快速地作出反应，在王浩兴的大脑彻底摆脱麻醉剂的功效时，他的双腿仍旧处于半麻之中。
这也就是为什么浴室门口会有王浩兴爬行的痕迹。他将浴缸里的水带出，带血的水在地板上留下了他除却遗书以外最后的宣言。他爬行到卧室，亲手写下了遗书——这也就是为什么桌垫上会留下水痕。
同样，在床上出现的游离于证据链之外的安眠药瓶也就能得到一个完美的安身之所。安眠药的确是王浩兴自己服下的，或许是为了减轻痛苦，或许是他不想面对罪恶的自己。沈霁恒无法得知王浩兴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回到浴室，将遗书放置一旁，随后用黄瑜扔在浴缸里的美工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他为了替黄瑜掩盖罪行，特地选择了已经留下了刀痕的右手。
这一刀极深，皮肉瞬间破开似乎还能听到那一声令人牙酸的破裂声，血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溢满了浴缸，水是冷的。然而血液流失带来的通体生寒的寒冷已经盖过了那微不足道的感觉。他能感觉到生命在渐渐流逝，他那罪恶的，不幸的一生也随着这些血液被带离身体。安眠药缓缓在他身体仅剩不多的血液里发挥作用，或许在安眠药发挥作用之前，他就已经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这起案件中，受害者是犯人，而犯人亦是受害者。
沈霁恒缓缓停止叙述，只在空气中留下了甚微的尾音。在场没人说话，连最微末的呼吸都是对于真相的亵渎。在沈霁恒开口之前，没人会觉得真相会是如此。受害者替凶手杀死了自己。而沈霁恒能在这囷囷然复杂的案件中抽丝剥茧得到最后的真相——洛问眼神中带着敬佩望向沈霁恒。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傅小青交叉着手指，微微有些用力地回弯攥住，像是在消解心中奔涌的情绪，“现在这五个人，除了沈扶舟之外，死的死，判的判，都不得善终。”
“但我怎么觉得这个沈扶舟才是真的带恶人呢？”陆泽在一旁不咸不淡地开口，不是他个人对于沈扶舟有什么意见，而是这个沈扶舟在这五个人之中的角色是真的跟搅屎棍无异，如果不是她，这一切本来不会发生，“而且沈扶舟的房卡怎么会到黄瑜的手里？我怎么觉得这都是她设计好的？”
陆泽危险地眯起眼睛看向沈霁恒，试图以独属于警官的直觉来剖析其中的关窍，还没等沈霁恒做出回复，傅小青就抢先开口：“不可能吧，阿sir！沈扶舟是王浩兴老舔狗了，怎么会把他拱手让人呢？用脚指头想想都不可能好吗？”
陆泽用一种“行行行，我说不过你”的表情睨了傅小青一眼，又躺回了沙发上。在一旁的洛问始终没有参与到话题之中，只是静静地看着沈霁恒的侧脸出神，半晌，他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道：“所以黄瑜告诉你安托品的来源了吗？”
“没有。”沈霁恒摇了摇头，“但是想必跟S脱不了关系。这整起案件，刨除王浩兴的自杀，估计也是S设计的。”
“S？”这个熟悉又刺耳的名字又出现在了傅小青耳边，让她多少有些警觉了起来，“你说这起案件是S设计的？”
“是。至少根据黄瑜的说法是这样的。”沈霁恒站起身来，把已经喝空的杯子放在流理台上。
“但是……”傅小青秀丽的眉头皱起，似乎是在发愁什么事，“这样一来，S的作案手法根本就没有相关性啊。这得怎么查啊，总不能以后每个案件都得在现场趴着找S的标记吧？”
“这次是黄瑜自己爆出来的，估计是S的授意。”洛问替沈霁恒解释道，他现在干这种事已经称得上是从善如流，“估计S已经注意到沈霁恒，现在敌人在明我们在暗，还是要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