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小青这句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看着沈霁恒顿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的表情，后悔瞬间如同一瓢透心凉的水浇灭了她方才还熊熊燃烧的愤怒。
在傅小青开口想要道歉的时候，沈霁恒先开口了。
“你说的对。”
他的神色落寞了几分，脸上出现了连傅小青都看得出的刻意强撑，当时不过20岁的沈霁恒并没有快速调节情绪的能力，他语气很冷，还带着点颤抖，“我有点累了，先走了。”
现在那个场面再次在沈霁恒的脑海中回放，不同时间与不同地点，但是却是相似的情境。他原本以为和20岁的他相比，26岁的他经过时间的沉淀已经愈发成熟。但现在看来，仿佛还和原来一样。他当初想要擅自替傅小青做决定，和现在他决意不愿让洛问和傅小青参与之后的案件有什么不同。
他们两个也都是成年人了，可以遵从自己的内心作出对于他们自己来说最正确的决定。他不一定永远正确，因为这个所谓的“正确”在每个人心里本来就是不同的。
他没有必要做每个人的“大家长”，他的朋友都可以为自己负责。他们是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如果换做是他，他也同样愿意为他们赴汤蹈火。
电水壶按钮跳起的声音打断了沈霁恒的回忆。已经想通了一些事情的他现在可谓是心境开阔。他拎起水壶冲散杯底金黄色的贡菊，花瓣在开水的冲刷下慢慢展开，让他无端想起春天。
他将菊花茶端给洛问，已经全部舒展开的菊花在水中晃动。洛问接过杯子道了谢，被开水烫怕了的他这次吹了吹才抿了一口。沈霁恒抱臂在一旁看了他一会儿，就又到沙发上坐着了。
这种行为一直持续到傍晚，在洛问询问沈霁恒“我能跟你一起睡觉吗？”之前。
鉴于洛问曾经有被丁航怀疑过“干特殊工作”的前科，他并不敢贸然询问。但是他同样不想去触傅小青的霉头，虽然傅小青已经原谅了沈霁恒，但是他觉得她还是需要一点时间整理心情。体贴如他，只能找到了和他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陆泽。
他选择了给陆泽发微聊。即使俩人也算出生入死过，但是他还是对打电话这种比较直接的接触方式接受无能。他点开键盘，默默敲下两个字：在吗？
陆泽回复得很快，一点也不像任职于一贯忙碌的法医工作，显得比他这个无业游民还闲。
“在！有事请讲！”随文还附带一个偷笑的表情。
“那个啥，我想跟沈霁恒睡觉，我应该怎么委婉地说？”洛问打出这行字的时候，还是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的。但是他实在太想跟沈霁恒建立坚固的革命友谊。今天下午在咖啡厅坐的那几个小时，让他意识到谢桥的存在无疑是他迈向沈霁恒closefriendzone的一个障碍。
谢桥跟沈霁恒认识了快八年，对他几乎是了如指掌。谢桥下午那句：沈霁恒这人吃软不吃硬。生动形象地表现了他对于沈霁恒地了解，这着实刺痛了洛问本就不坚强的心脏。
无辜躺枪的谢桥：？？？
刚刚下班回家的陆泽看到屏幕上这行字，差点把手机掉进洗手池。他赶紧从旁边抽了两张纸擦了擦手，回复道：“怎么个睡法？”
“就普通睡啊。”洛问回复地很快，看来是在手机旁边一直守着。
“普通睡是哪种睡？”陆泽现在感觉自己就要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是又怕捅错了，捅上块铁板。
“就是盖被子睡觉啊。”洛问回答的毫无芥蒂，似乎还有些不懂陆泽为什么要一再询问这种问题。
“情场老手”陆泽一下子就明白了洛问这还是没开窍。但是跟傅小青和谢桥这种要么有人喜欢，要么都快要谈婚论嫁的人相比，他跟洛问无疑都是那种没人疼、没人爱的角色。
比起洛问这种不开窍的，他这种明白自己心意的反而更惨。他决定拉洛问下水。
他毫不心虚地转移话题。
“你能良好区分爱情和友情吗？”
“我觉得我能。”洛问回答的很坚定，堂堂正正。
“真的吗？”陆泽的怀疑仅仅是透过文字都能丝毫不差地传达到洛问这里，他很快发来了第二条微聊，“我问你。如果一个女生对另一个男生说‘我觉得你是个好人’是什么意思。”
“就是觉得他是个好人呗，难道不是吗？”
陆泽盯着手机屏幕扶额，但是仍旧保持着语气的循循善诱，“你想想，爱情和友情的区别是什么？”
这个问题稍稍难住了洛问，他乖巧地回答：“我不确定。是不是爱情是发生在异性之间的，友情是发生在同性之间的？”
洛问的回答在陆泽的屏幕上跳出的第一秒，陆泽就很想飞过去捂住洛问的嘴。他这一句话，把能得罪的人全得罪了。LGBTQ群体能马上敲门，强烈要求洛问收回这种狭隘的话。
“等等。你这个思想就不对。爱情可以发生在任何人身上，爱情是跨越性别、种族、年龄的。”陆泽将这一行字狠狠敲在屏幕上，觉得“三观极正”的黄钟大吕正在他背后缓缓敲响。
“嗯嗯。”洛问将这一行字复制到自己的备忘录里，隔着屏幕点头如同小学生。
“所以，现在我再问你。你跟沈霁恒打算怎么睡觉。”
“正常睡觉。”
回答没变，但是陆泽从中看出了窗户纸破裂的征兆。
“那请问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呢？”
“因为我想加强我和沈霁恒的友谊。”
洛问极其诚实，但是陆泽下一个问题就让他智商150的大脑高速旋转了起来。
“你真的确定你是出于友情而不是爱情吗？”
洛问大脑当机，但是陆泽的提问仍旧没有停下，他开足火力决定把这层窗户纸轰成筛子。
“你确定你看到别人出现在沈霁恒面前，跟沈霁恒有亲密的动作你心里不会微微发酸吗？”
“你确定你愿意让别人也跟沈霁恒‘交朋友’吗？”
“最后，最重要的，你确定你真的想跟沈霁恒盖着棉被纯聊天吗？”
洛问看着屏幕上白底黑字的消息，得出了三个否定的答案。今天25岁，始终是母胎solo的洛问同学终于意识到——
妈的，我爱上沈霁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