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痛苦的女人
欧贰2020-09-08 23:263,021

  在沈霁恒开口之前,荆乐善缓缓启唇,声音是嘶吼过后特有的沙哑,她说着,有种娓娓道来的滋味,“你来啦?”

  以荆乐善的语气,不知情的可能以为沈霁恒是她的一位多年老友,二人只是对座饮茶、谈天说地,而并不是一个戴着手铐,另一个正准备从她的嘴里套出实情。

  “嗯。”沈霁恒不知为何感到有些失语,并不知道怎么回应她的问话,但他意外的,不知是不是因为好歹他们也有同校的情谊,总觉得看着这样狼狈的她,心里有一丝不忍,但想想她把洛问害成那个样子,心头的那点不忍就又转瞬间烟消云散了。

  “说说吧,为什么这么做。”

  沈霁恒的话音落在荆乐善的耳朵里,冷冷的,没带一点温度,冰得她心头一缩,但她仍是强撑着自己的自尊,“该说的我都和你在那间屋子里说过了,现在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我总觉得你还有话要说。”签字笔一下下敲击在桌面上的声音响彻室内,仿佛秒针在表盘上转动的急切声响,一下下击打着荆乐善愈发紧迫的心脏,现在她已经处在绝对的劣势,负隅顽抗似乎已经不能解决问题。

  但她最不想做的,就是向男人低头。她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心中升起了壮士断腕的决心。要不就在这里咬舌自尽吧,不知为何,她心里涌上这样的念头,就在她犹豫之际,沈霁恒的一句话却打消了她自杀的想法。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沈霁恒稍稍软下语调,不是因为他忘记了荆乐善伤害洛问的事情,而只是觉得,在完成工作的时候,最好不要带着私人感情。

  但还是好气。他在心里已经气得像一只河豚,虽然他钦佩荆乐善的谋略、手段,但在他眼里,犯人就是犯人,凶手和普通人在他眼里,几乎就是两个物种。

  荆乐善这个女人,在最开始就已经被划分到了非正常人类的那一边,无论沈霁恒内心的恻隐之心到了何种地步,它总会和对正常人的同情有天壤之别,此时此刻的怀柔政策也仅仅是为了让她开口。

  但是无疑,沈霁恒的这句话安抚了荆乐善躁动的心,一个愿意聆听的态度,无论如何她都无法置之不顾。如果能倾诉,谁又愿意独自变得疯狂?

  她原本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只是这个世界,辜负了她太多次,最终让她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一点光明。而她,就要做倾覆世界的耶和华,用一场心灵上的洪水,将一切污浊邪恶涤荡淹没,建立起自己的新世界。

  而沈霁恒,就是那唯一的诺亚。

  “呵,这不过是你的手段罢了,用这种手段让我开口,你还太嫩了点。”荆乐善故意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她此时甚至有些记恨起自己对沈霁恒的高看一眼。

  如果换作是别的男人,她一定会恶毒地用世界上所能找到的最难听的字眼咒骂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胸口中一颗冰封已久的心居然以为他的话而出现了裂痕。

  “我真的想帮你,我知道你不是个坏人,在你的内心仍旧是向往善的,只不过是这个世界让你失望了。”沈霁恒眼睛都不眨地说出这些话,语气笃定到任何一个人都会觉得这些话是出自他真心,只有他自己知道,无论如何,在他心头始终有杆秤,法律的尊严,不能容留任何人践踏。

  “所以我想听你的故事,我想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沈霁恒的眼神极尽温柔,仿佛真的是全心全意为了荆乐善着想,而不是为了从她嘴里套话。

  女人的弱点,往往是容易心软,往往是愿意相信别人的甜言蜜语,荆乐善即使作为一个如此狠戾的女人,似乎也逃不脱这个魔咒,她眼神开始缓缓失焦,面色犹豫,内心似乎陷入了强烈的纠结。

  “我……”

  “你可以不告诉我你的作案过程,你可以只讲你的故事。”沈霁恒的话越说越离谱,但越说却越能戳到荆乐善的心坎上,她真的太想倾诉了,她的故事,没有人愿意听。

  从前,她总是孤身一人,而即使进了圣光会,里面的人也都是各自壁垒,没有一个人比她聪明,而他们却因为她是个女人,目光中总带着似有似无的轻蔑。让她看了只想吐。

  而眼前沈霁恒的眼神却那么的令人信任,即使她心里很清楚沈霁恒在敌对阵营,理智在告诉她,现在只要开口,给她押送法庭的文书上也许就是沈霁恒的签名;但是感性却让她的心一软再软。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看到的一朵花,那朵淡粉色小花,在暴风雨中被打落在了地上,她找了一片树叶挡在它上面,但是那朵小花看起来,还是那么的孤独和狼狈。

  她觉得她现在就是这朵小花,而沈霁恒就是那个为她遮住叶片的人。虽然这种行为称得上是徒劳无功,但却是这个世界上她难得一见的温暖。

  她没有做错,世界上所有男人都该死,都是应该被踩进泥土里的垃圾。但是如果仅仅是讲个故事,似乎也没有什么关系。就当是自己在临死前吃的最后一次放纵吧。她的故事,也只有眼前这个男人配听。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没了妈妈。村里人都说,她是被那个狗男人活活打死的。”

  她朱唇轻启,周身的气场也慢慢变得宁静下来,她轻轻将自己的头发甩到脸侧,连凌乱的发丝都显得没有那么不堪了,她已经找回了挟持沈霁恒时那种胜券在握的气场,或许这种气场,才是她生命的常态。

  “我奶奶跟我说,我妈是在我三岁的时候没的,那天那个狗男人大半夜喝醉了酒,回家发现门已经锁了,我那天发了烧,我妈背我去镇里看病,累了一天,忍不住就睡了,没想到……”

  沈霁恒注意到,荆乐善说到这里时,眼睛里已经隐隐带了泪光,相信这件事对她打击还是不小的,而她口中那个“狗男人”,恐怕就是她那酗酒的父亲,沈霁恒敛了敛神色,继续听了下去。

  “我爸敲不开门,就开始在门口骂街,把住在旁边的邻居都骂起来了,这时候我妈终于醒了,结果,那个狗东西,居然打我妈!”她的身体不住颤抖着,怒火如同带着滚烫烈焰的电流一般穿过她的全身,她已经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纤纤玉手死死攥成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

  “光用手打还不算,他居然用手里的酒瓶子打我妈的脑袋。就是因为这样,我妈当时就不行了,可那个狗东西,他居然不给我妈送医院,就把我妈放在院子里,自己回屋里睡觉了……”

  即使仅仅听荆乐善的描述,也不难想象,这是如何残酷的场面,一个人,活生生的人,他人的女儿、妻子、母亲,一个独立的个体,仅仅是因为应门晚了一会儿,就被这么轻易地夺走了生命。

  “那可是冬天啊!零下十几度的天气!我妈就算没死,也得冻死了。我奶奶说,我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哭着要妈妈,就看见我妈躺在地上,早就没呼吸了。”

  “也许是因为我年纪太小,或者是这件事情对我的冲击太大,这些事我都不记得了,都是我上大学之后我奶奶才跟我讲的。”她的声音已经颤抖了,眼里忍不住涌起泪花,却还努力咬着唇不让自己在沈霁恒面前哭出来。

  “那你父亲没有受到惩罚吗?”虽然知道这个问题的回答八成是“没有”,但是他还是问了。

  “当然没有。”说到这里,荆乐善的语气由悲愤变成了轻蔑,“我们穷乡僻壤的,而且当时晚上出来的又大多是男人,谁会去管这样的闲事呢?就算真的有人报了警,他们估计也会用‘家务事’来搪塞吧。”

  “为什么没人报警呢?”沈霁恒蹙眉,眼中满是不解,就算十里八乡的邻居乡亲不会报警,难道荆乐善的母亲的家人,也就是荆乐善的姥姥姥爷也能看着他们的女儿白白去死吗?

  “难道受害人的家属没有报警吗?”

  荆乐善听到这几个字的时候还短暂的愣了一下,随即便明白沈霁恒话里指的是谁,“呵呵,我妈哪里有什么所谓的家属?”

  她盯着沈霁恒的眼睛,眼里是丝毫不加任何掩饰的恨意,“我妈,她是被拐进大山里的媳妇。”

  荆乐善母亲的身世无疑给了沈霁恒极大的冲击,一个原本有着光明未来的女人,一个被迫嫁进大山里的女人,被强迫着嫁给了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陌生人,或许还有几十岁的年龄差,像牲畜一样被拴着,像一条狗一样被看管着,殴打者,唯一作用就是传宗接代。

  这样的生活,他很难想象,却是别人真实的人生。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妈能带我去镇上却不逃走?”

  “因为她有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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