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用上封口费了，这个所谓的“陈贵的朋友”绝对不是等闲之辈，他一定跟这个案子有关系。而且不仅仅是这一个案子，他跟之前导致杜凤燕父母双双车祸身亡的那个案子也一定有所牵扯。
他能拿到那个蝴蝶图案，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那个图案仅仅是当时唯一的目击者口述，当时警局的画师画下来的，和真正车身上的图案或许也有出入。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那个蝴蝶的图案一定是机密，除了杜凤燕、李建彬以及当时负责这起案件的警察，能拿到“一模一样”的花样的人，也一定知道那个案子的内情。
但是那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他为什么要在陈贵的后背上纹上这么一个图案呢？难道唯一的目的就是引得李建彬他们误入歧途？但是如果没有这个纹身，想必李建彬他们压根到现在都查不出什么东西来，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这些问题都困扰着在场的三个人，千头万绪理不清。案件中突然横插进来的一个人几乎打乱了他们整个进程。这个人的行为太过奇怪，让人根本无法理解，仿佛游离在所有可能的设想之外，让人抓不住，也摸不清头脑。
“你看看，这几个人里有你认识的人吗？”陆泽将李建彬和杜龙的照片从手机里调出来，二人的脸在莹莹闪烁着的手机屏幕上，显得有些阴森可怖。
张烁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照片里的两个人，摇了摇头，否认道：“这两个人我没见过，我不认识他们。”
陆泽微蹙起眉头，指着照片上的杜龙问道：“这个人你也不认识？”
按理来说，杜龙是陈贵的朋友，而陈贵又是张烁的朋友，他们街溜子圈子也就那么大，两个人不应该不认识。而张烁却声称不认识杜龙，甚至脸上也没表露出一点见过杜龙的意思，确实非常奇怪。
难道陈贵从来都没有将杜龙介绍给别人认识吗？为什么？又或是眼前这个张烁压根就跟陈贵相识不久？
沈霁恒想到这里，问：“你跟陈贵认识多久了？”
“从我在这里开店开始就认识了，怎么着也得四五年了。”
陆泽一听这句话，笑着开了口，眼底却没有几分笑意，“那你俩关系挺好啊？陈贵做的那些事，你知道多少？”
张烁苦着一张脸，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警茶同志，我可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就算陈贵做了什么事，也跟我没关系啊，您可真得相信我，我承认，我在没经过陈贵的同意下给他纹身确实是我不对，那个人给了我一笔封口费之后就走了，他警告我不要把那天的事说出去。但其余的事情我就真的都不知道了……”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非要给傅小青三人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不成。
陆泽在心下暗道怪不得当时他们几个进来的时候，陈贵一副疲惫压根不想接客的样子。原来是拿了人家的封口费，吃穿不愁，压根不缺他们三个的单子。
这个陈贵也真是不要命，这样的钱都敢拿。他不可能没看出来那个人压根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只不过是见钱眼开，想着命都能不要了。
他这间小店也开了不少时间，怎么也得有五六年了，但是有警茶光顾，还一次就来仨，还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张烁没法不紧张。虽然沈霁恒他们几个没有透露到底是什么事，但是看这架势，怎么也得是出了命案才能兴师动众地劳烦三个警员来盘问他这个“无关群众”。
“当时他给你的文身墨水是装在瓶子里的吗？”沈霁恒的一字一句仿佛淬了冰，听得张烁通体发寒，竟是一句假话也不敢说了。
“没错没错，当时他给了我个小瓶子，里面是黑色的墨水。我跟他说我们店里不让自带墨水，但是……”
张烁语气犹豫，都不用他们几个动脑子猜就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一定是那个人又“面露凶光”、“凶神恶煞”，张烁不敢反抗，乖乖地用了人家的墨水。
傅小青受不了他的磨磨唧唧，催促道：“然后呢？那瓶子上有什么标签之类的东西吗？”
“好像是有的……”张烁吞吞吐吐，一副拿不准的样子。
傅小青问：“到底有没有？”
“有的有的。”他终于想起了那天晚上看到的黑色墨水瓶上的标签，“那上面好像写了三个英文字母……”
眼见终于有能证明那人身份的东西，陆泽也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语气里也带了几分小心翼翼，忙问道：“是哪三个字母？”
“我……我也没学过英语……我也不知道那三个字母怎么读……”
文盲不可怕，就怕文盲看到了关键的证据。
傅小青直呼头痛，沈霁恒此刻仍旧稳如泰山，递了支笔给张烁，道：“你写下来。你写给我们看。”
话音刚落，沈霁恒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就出现在了张烁眼前，那手指握着一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签字笔，正准备递到他手里。
张烁忙毕恭毕敬地接过笔，在沈霁恒的笔记本上歪歪扭扭地写下几个字母，这三个字母在沈霁恒俊逸的字迹旁显得格外的突兀。
沈霁恒接过笔记本想仔细辨认一下张烁到底写了什么，可仅仅是瞟了一眼，他整个人就不由自主地通体生寒，宛如被天雷击中。
这三个字母根本不需要辨认，即使张烁不认识英文，也能分毫不差地写下来。
那三个字母组成的单词是“sin”。
意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是沈霁恒万万没想到这个纹身同样也是圣光会的手笔，他们似乎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渗透进了李建彬和杜凤燕的周围，将他们耍得团团转。如果这个纹身是圣光会的手笔，那李建彬查到的所有东西都毫无疑问地作废了。由一条压根就不是真实的线引出来的所有东西，都与这个起点一同化为乌有。
意料之中是圣光会向来不太介意让别人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最爱把象征自己的标志显露在外面，包括每次在案发现场留下的“S”的标志，又或是总时时刻刻贴在他们所用的一切东西上的标签，尤其是这种麻醉剂，仿佛是谁此生最得意的手笔，非要时时刻刻显露出来才行。
沈霁恒想到了荆乐善那时对于这种麻醉剂的制造者的形容——“他天不怕地不怕，你想知道的一切，他都会全部告诉你，只要你能让他高兴。他是个搏命的人，他不在乎任何东西，只要这种东西能让他快乐，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这种人，似乎真的能干出随便暴露自己身份的事。
傅小青在沈霁恒缓缓读出那三个字母时惊呼，“居然是安托品！”
她同样知道，在圣光会里一直被他们成为“安托品”的东西叫“sin”。但是她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出现在这里，会出现在陈贵的“朋友”给张烁的文身墨水瓶子上。
陆泽同样也震惊得不行，语气中猜测和震惊各半，“难道说，那个墨水里加了安托品？”
“这个我们之后再说。”沈霁恒给二人使了个眼色，暗示他们现在还有外人在场。张烁听着他们几个说话，感觉云里雾里，三人的交流对他来说跟打哑谜无异的，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询问的勇气了。
“当时你就是用这个给陈贵纹的身？”沈霁恒问道，眼神死死钳着张烁。他丝毫不怀疑，圣光会的人一定是往墨水里加了安托品，而陈贵之后产生的“蝴蝶仙女下凡”的梦境，也一定与安托品的作用有关。
张烁在这不算热的夜里汗都要顺着脑门留下来了，忙回答道：“没错没错。”
沈霁恒又问：“瓶子还在吗？”
张烁摇了摇头，一脸苦相，道：“我把墨水加进机器之后他就把瓶子拿走了。”
事情已经问得差不多了，沈霁恒敛起目光，将笔记本合上，说：“行，我们知道了。有微信吗？”
话题的突然转变让张烁愣了一下，没有明白沈霁恒到底什么意思。傅小青见状解释道：“我们之后可能还需要你的配合，加一下微信比较方便。”
“哦，有有有。警茶同志，我一定配合，帮助您几位早日抓到凶手？”张烁谄媚地把手机拿出来，一边说。
“凶手？”陆泽一挑眉，意识到了张烁的话里有话，“我们没跟你提过什么凶手的事情啊，不是一直在问纹身的事吗？”
“呵呵。我，我就随便说说，您别放在心上。”
沈霁恒几人从“凤凰台纹身”走出来时，已经快逼近深夜。现在已经是秋天，虽还没有冬天的光景，但也隐约有了萧瑟之感。这大晚上地走在外面，凉风把原本还有些困倦的几个人拍了个清醒。
傅小青提议，“怎么？回31号？”
沈霁恒默默点头，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