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泽这句话可以算是洛问今天唯一的快乐来源。
他仍在担忧着那条短信的主人。在陆泽在酒吧“快活”的几个小时里,他还在偷偷背着沈霁恒搜寻着这条短信的来源。
不知道为什么,顾正平那句“曾经和你们接触过”始终在他心里久久环绕不去,冥冥之中他总是觉得,或许这个人就是那个和他们接触过的、即将被内部处决的人。
他之所以没在开始的时候就威胁他们,也许是因为当时黄瑜还未曾透露这件事与S有关,开始沈霁恒以为她指的是S这个人,现在看来应该是一个组织。
但按照黄瑜话语里隐隐约约的透露出的意味,加上她对安托品的来源——也就是S是什么时候、在哪儿把货交给她的这种关键信息的守口如瓶。
透露出“S”的身份的这件事一定是跟黄瑜联系的那个人安排她说的,不然她一定不敢轻易透露S的消息。那这个人发消息的意图就几近成谜。难道这人发消息不是为了保护S,而是为了与这个案件有关的其他人?
他想要保护谁?沈扶舟?这个带着一种残忍的天真的,仿佛血色的多米诺骨牌最开始推倒一切的女人。还是黄瑜?那个如纸片般脆弱纯白也如纸片般锋利的疯子。
而且究竟是哪个点让他几近暴露?明明他们也没有意识到任何不正常的地方,一个连敏锐如针尖的沈霁恒都没有发现马脚的人,为什么会即将被处决?
难道是顾正平的这个案子那个人也有份参与吗?难道是在这个案子里,他又再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并且他们很有可能会掌握确定他身份的决定性证据吗?
等等!
他突然发现了一个细节。一个在顾正平如同老太太的裹脚布般又臭又长的描述中,一个很容易被忽视的细节。
他记得,顾正平说过,在他从捌号会馆出来时,“在门口正好停着一辆出租车,车上正下来一个看起来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看起来有些阴郁”。这个描述在当时听来并没有什么奇怪的,随后就被他更加诡谲的经历给轻易揭过。
但是如果将这句话单独提出来,它就会显得格外突兀。之于“阴郁”这个形容词,洛问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阴郁,究竟是谁被他用这个词形容过呢?
他努力调取着大脑磁盘的信息,那个人的身影在他的记忆深处静静站着,似乎还是瘦弱的插着裤子口袋的模样,将自己的脸隐没在缺失的记忆的阴影之中。
在记忆出现纰漏的时候,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之前那个案子的记录全部调出来。洛问由后至前缓缓浏览着案子的记录,忽然发现了一条关键的信息。
这是一个已经快被他丢进废纸篓的名字——卢天华。
这个案子的主犯和帮凶一共起诉了三人,李伯良和黄瑜都在开庭之前就各自自杀,而唯一一个真正上了法庭的卢天华却被判无罪释放。即使洛问不懂法律,也觉得这个判决属实有些问题。
而再联系起之前卢天华在这个案件中仿佛边缘人的身份,洛问这才意识到,这个案子的每一个关键发现,都是卢天华提供的。无论是开始的时候暗示他们要去烂尾楼查案,导致黄瑜出此下策来迷晕他们漏出马脚,还是后来故意泄露自己知道王浩兴是“割腕自杀”,而让沈霁恒彻底确认他们三个人合伙作案。
而李伯良的自首,似乎也是卢天华一手促成。而他居然还能一直让他们以为,他在这个案件中仅仅是起了“协助李伯良搬运王浩兴”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作用。
洛问记得沈霁恒之前说过,如果在李伯良这样的耐心呵护下,黄瑜是不会变成如此偏激的样子。玷污她的王浩兴总是出现在她眼前的确算是一个催化剂,但是沈霁恒同样也指出,一定存在这样一个人,跟她关系比较亲近,在网络上、或是在现实中用言语和行为刺激着黄瑜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
他现在或许已经知道那个人是谁了。
这个一直藏在幕后的人;这个不断地在黄瑜身边刺激着她,让她慢慢变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疯子的人;这个罪有应得,因为暴露了自己身份而即将被处决的人——或许就是卢天华!
这下一切都联系了起来。
卢天华对于黄瑜的保护欲不像假的,同时他也必须完成组织教给他的任务。或许他就是在慢慢刺激着黄瑜的过程中渐渐爱上了这个女人,毕竟他们都是对彼此来说都不遑多让的疯子。
而卢天华发那条短信的真实目的也昭然若揭。他想保护的人是黄瑜。王浩兴怎么说都是自杀,黄瑜不会被判太重的罪行,而他背后的整个S组织,想必也会为了他而“救下”黄瑜,就如同他们替卢天华洗脱罪行一般。
但如果沈霁恒非要逼问黄瑜口中关于安托品的下落,那么组织势必要除掉黄瑜。这就是那条短信里所说的“不要碰不该碰的东西”。起初他以为这个东西是关于S的调查,他现在明白了,那个人——也就是卢天华,指的是黄瑜。
好一盘棋。卢天华居然将他们耍的团团转。
沈霁恒那时候一心扑在安托品和即将启程的云卢县之行上,自然容易有所错漏。但是他这个闲人居然一直都没有看透这点,这让一直自诩替沈霁恒排忧解难的“贴心小棉袄”的洛问有些挫败。
不过现在为时未晚,只要他们能够用陆泽这个诱饵掉出幕后主使,如果他们动作够快,也许还能抓到活的卢天华。
洛问从沉思中抽身而退,看着车后座的陆泽,勾了勾唇角,笑得多少有些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