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乐善也希望自己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或者也不必穷凶极恶，至少能做个真正狠心冷情的人。她记得昨晚沈霁恒看她的眼神，仿佛她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但是当个怪物没什么不好的，至少还能痛痛快快地做个怪物，不用被这种没用的感情操控。
如果她真是个怪物，她就能像星抛弃她一样，把星像垃圾一样随手丢弃掉。
可惜不是啊……她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捏一捏自己发痛发紧的眉心，这个小小的、简单的动作却被审讯椅牵制住，摘下面具的那半张脸凉飕飕的，让她有些不适应。
“沈霁恒，是你赢了。”她忍不住说了这句无关的话，“如果我没有故意招惹你，是不是一切不会结束得那么快？”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她尽可以随意设想如果洛问和警方没能及时赶到的可能性，“安托品”成功被注射进沈霁恒的身体，让沈霁恒对这种药品上瘾，在毒瘾的驱使下任她奴役。
他们一起建立一个荆乐善理想中的“帝国”，他们可以一步步地扩大行动的影响力，让男人从此恐惧她的“暴政”，再也不敢造次。
恐惧制造信仰。最后她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平息一切纷争，得到权力，而后控制一切。
多么美好的设想，可惜现在已经全部化为了泡影，就算她的想象再美好，现在的事实也是她现在已经彻底落败，沦为了沈霁恒的手下败将。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可惜她看上的男人的男人很强，没想到，洛问手都不行了，还能及时赶来就沈霁恒。
她应该说真让人感动吗？
“无论你招不招惹我，我最后都会将你绳之以法，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这话虽然狂妄，但从沈霁恒的嘴里说出来居然丝毫不突兀，她觉得他一定会说到做到。
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小时，沈霁恒的耐心也慢慢地被消耗着，看着荆乐善一直顾左右而言其他，迟迟不能进入他最关心的正题，一想到杀害杜凤燕的凶手此刻正逍遥法外，很有可能因为他们的耽搁而已经逃到了别的省市，他就忍不住如火烧一般地焦急起来了。
之前他因为洛问而耽误了太长时间，现在他不能再拖下去了。时间越长，凶手就越有机会逃之夭夭。
“所以，杀害杜凤燕的凶手到底是谁？”沈霁恒努力压制着自己，不想让自己的语言中泄露出焦急，但语速仍旧是快了几分，高速吐出的“杜凤燕”三个字让荆乐善愣了一下。
“杜凤燕？”她微微皱眉，眉头又很快松弛下来，“哦，你说的是我们的新目标的名字？”
“我只能告诉你，这起案子的手法是为了掩盖一些东西，而如果你能抓到这起案子的幕后主使，你们会收获很多的。他天不怕地不怕，你想知道的一切，他都会全部告诉你，只要你能让他高兴？”
荆乐善言语中把他们说得像是卖笑的，让这些整天出生入死就为了保卫人民安全的警员们听了多少有些不适，但在里面的沈霁恒都没说什么，他们也不好闯进去，只好默默忍着。
“霁恒，问问她这个人是谁，听起来他们很熟悉。之前卢天华跟我说，他们之间都不会交流这些东西。”傅小青此刻拿过对讲机对沈霁恒说着，卢天华明明告诉她他们对于这些作案的细节都是很保密的，生怕对方知道，荆乐善怎么会这么清楚？
“你跟他很熟悉吗？据我所知，这可不是能随便告诉别人的信息。”沈霁恒神色一凛，手臂的肌肉也因此微微收紧，在白色的衬衫底下衬出轮廓，将一件普通的白衬衫穿出了奢侈品的气质，俊美如俦、气势逼人的模样让荆乐善不禁晃了一下神。
“你这么了解，不会也在圣光会混过吧？你别告诉我其实你就是S——‘沈’、‘S’，好像也说得通。”荆乐善明显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又开始打起岔来。
跟刚刚她说“但是我也会告诉你全部实情，沈侦探。”简直判若两人的行为让沈霁恒的耐心逐渐消失，而把他和S混为一谈的行为更让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如果说刚刚他的表情算得上凛冽，那现在他的脸色简直冷得像八寒地狱。
“我说我说，我都说了我会全部告诉你的。”看沈霁恒真的要生气了，荆乐善也不敢随便激怒他，毕竟她现在已经这样了，还是及时装乖才是上策。而她现在也不想替星遮掩了，更何况——她知道的本来就不多。就算全说了，星怕是也没什么危险。
“我不能告诉你那个人的代号，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他属于那种搏命的人，他根本不在乎死亡。他跟我不一样，我不在乎算是破罐破摔……”荆乐善想得相当开，对自己看得也非常透彻，沈霁恒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么聪明透彻的女人会沉迷于自己错误的价值观无法自拔。
“但他是那种游戏人生的性格，只要他想，他开心，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之所以知道这些，就是我因为我让他参与了对顾正平的手术，他作为回报才向我透露的。我能听出来，他对这次的行动还是很满意的。”
“你刚刚说的，为了掩盖一些信息。是那个蝴蝶纹身吗？”沈霁恒想起，之前陆泽给他看的尸检报告上提到过，杜凤燕大腿内侧的一个蝴蝶纹身被凶器抽烂了。难道他们要掩盖的真的就是它吗？
那它又代表了什么呢？
“这个我真的不清楚，他也没告诉我。我也不知道这起案件的凶手具体是谁，但是听他说，好像是杜凤燕的一个姘头，我不确定。他没跟我说的很详细，毕竟……”荆乐善仔细回忆了一下，漂亮的脸上出现一丝不寒而栗，“他那时候都兴奋得不行了，手都在抖，说话也颠三倒四的。”
想到那个人看着一手术台的血时兴奋的表情，荆乐善觉得那才是真变态。她给顾正平做手术往他身体里放东西，包括喂他吃那种东西，都是有伟大目的的。而他就是单纯喜欢血腥暴力的东西，一看到就仿佛磕了药一样兴奋到无法自拔。
“他还有没有说过别的东西？”
“霁恒，问问有关‘大计划’的事。”看到这里，傅小青才想到之前卢天华跟她提过的那个不可言喻的“大计划”，当时他说得神秘得像是圣光会是上帝，大计划是打算用洪水清洗这个世界。
沈霁恒很想问“大计划”是什么，之前傅小青跟他简述卢天华交代的内容的时候并没有提到这个“大计划”，但是现在问这个问题显然为时已晚，他只能硬着头皮追问道：“还有，圣光会想做的大计划是什么？”
“大计划？你怎么会连这个都知道？”荆乐善看起来真情实感的疑惑了，如果她刚刚问沈霁恒是不是跟圣光会“有染”是在开玩笑，那她现在就是非常认真地在怀疑，沈霁恒是不是圣光会派来警局的卧底。
“我们的信息来源与你无关，你只需要回答问题。”
“冷漠的男人。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那个大计划是星搞出来的，好像目的是向S表忠心，他最近做的有点过了，S好像要打算亲自动手除掉他了。”
“他做了什么？”要值得S亲自动手？沈霁恒将后半句吞进肚子里。
“他好像在刺探有关S的私事，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他做没做成功我同样不清楚。”
“你跟他的关系不是很亲近吗？”沈霁恒对于荆乐善不算回答的回答步步紧逼，非要一个答案不可。
“如果我说我从来没见过他的脸你信吗？”荆乐善苦笑，扯动那半张脸显得有些恐怖，“星一直都戴着面具，从来没有摘下来过，至少在我面前是这样的。”
星的防备心要比沈霁恒能想到的强得多，“那你看过那个人的脸吗？”沈霁恒不知道怎么形容策划杜凤燕那个案子的人，只能用“那个人”来代替，但是荆乐善毫不意外地听懂了。
“当然。他就像个憨憨，没什么防备心，他也不屑于防备。”
“一会儿会有人带你去找画像老师，我需要你协助我们画一张人像。”
“你有点得寸进尺。”荆乐善微微眯起了眼，但是现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也不想突然变脸。不知道为什么，越跟沈霁恒相处，仿佛就对他的感觉越好，荆乐善现在不太想拂沈霁恒的面子。
“要是我不答应呢？除非你跟我在一起，不要那个洛问了，我才答应你。”
“别做白日梦了，我不会跟他分开的，就算你不配合，我也会靠自己的力量抓到他。”沈霁恒站起身来，眼神冷冷的。而室外的人，尤其是傅小青，被荆乐善迷惑的语不惊人死不休震到人仰马翻。
而荆乐善此刻的心情却异常复杂。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子里浮现出一句话：妈妈，我磕到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