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家乡有一个传统,姑娘会用自己的青色编成红绳送给心上人,若心上人接了就表示以后会一直善待姑娘,事事敬她尊她爱她,如若接了却没有做到,那便会受到诅咒。
故事真假不知道,可这会儿许幼娘手腕上确实是戴着一条红绳的。
纪辞看着那红绳,越看怎么越和自己的那条这么像?
他默默扒拉出来桃夭给自己的那条,真的像。额…貌似红绳都长一个样子吧?
老实说他之前还真没细看过,这会一看,这红绳上还有一小块碎玉,玉质莹润,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九”,只是咋看咋都和他没关系。
算了,管他呢!
新娘这会儿也看见了他手中的红绳,本来身上的死气竟然一瞬间淡了不少,呢喃道:“这是你心上人送给你的吗?”
纪辞:“……”
桃夭?他怎么不知道?
“应该是吧,不然你也不会贴身放着!”新娘又道,这会儿面色还算是正常,可都说女人善变,这话还真的不假,“可他为什么要那么对我?”
新娘在提到“他”这个字眼时面色一下变得黑沉,大有如果那个人在她可以生啖其血肉的架势,“他害了我,现在竟然还娶亲……”
“不是李夫人吗?”纪辞都被她绕到不知道哪去了,好不容易才稍稍拉了回来些许。
“李夫人……李夫人……她是谁?”新娘这会儿身上的死气居然没了,此时的她就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普通新娘,她面色纯善,眼中纯稚。
“你又是谁?”新娘说着就要大喊救命,目光左右环顾,似乎是在找人。
“恒易……恒易,你在哪?”
纪辞看的嘴角直抽抽,都说那个张家姑娘因为看见脏东西疯了,他怎么觉得这会儿这个新娘才是真正疯了的,前后反差也太大了,变脸呢?
黑猫这会儿突然看向窗边,那里有人。
一个挽起发髻的女子正捂着嘴,满眼都是震惊,她竟然看见了那个新娘,不对,她其实一直都能看见她,只是以往她只是偶尔出现一次,却每次都能害身边的人出事,可其他人却看不见她。
女子正是张家姑娘,李恒易的新嫁娘。
她听见了刚刚新娘说的所有,所以才如此面色,原来自己自嫁入李府所有一切的不顺是有缘由的,而缘由在他们,不是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冲进去质问,问什么?她该问吗?
他们都不是人!
黑猫闪身出去,站在张家姑娘面前,她只敢稍稍抬头,结果就看见对面的影子竟然长了好几条尾巴,尾巴又长又细,还在不住的摇啊晃啊,连脸都没看清姑娘就吓晕了过去,在最后闔上眼之前,她似乎看见的是一只妖,一只有着碧绿眸子的妖,
毕竟印象中也只有妖才会长得如此漂亮、惑人。
黑猫撇了撇嘴,不过倒是省事了。
纪辞也发现了窗外的异样,不过黑猫在那里,这会儿只需要解决眼前的新娘。
“许幼娘,走吧!”
“不走,我不会跟你走的,恒易回来看不见我会着急的。”新娘瞳孔一缩,似乎知道纪辞对自己有着极大威胁,可她又不知这威胁源自哪里,只是本能的抗拒排斥。
纪辞看向新娘,向上挽了挽袖子,大有硬来的样子,“由不得你!”
“恒易……”新娘大喊着心上人的名字,自然是没人过来的,甚至没人能听见她的话,从这荒凉院外走过,除了听见些许诡异风声,根本听不见其他,也不会有人愿意稍稍顿足仔细听,简直就是避之唯恐不及。
纪辞皱眉朝她走过去,不由觉得这道灵也真是固执,明明这会儿虚弱的厉害,还要强留下,不像其他灵,好歹能认清现实,知道留下无益。
新娘眼看着纪辞走过来,噗通一下跪倒,眼中满是哀求,“求你了,不要带我走好不好?”
纪辞愣了,“你已经死了!”
“没有,你不要带我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就是知道自己不能走,她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若是一般的灵也许会反抗,再不济也能逃了,可偏偏她真的不行,她做不到。
恶灵吸食怨气恶念补充自己的力量,来保证自己在人间能待的更久一些,普通得了善终的灵,机缘巧合下也能靠着吸食灵气保全自身。
新娘似乎是道恶灵,可四年来却没有害死一人,明明有着怨毒的恨意、说着报仇的话,但李记到现在生意依旧兴隆,
李府现在总体也算是太平,李家少主至少还是健康全乎的,她不是恶灵,否则纪辞也不好好言相劝。
可她又真的是不得善终,注定不可能呆在这里。
“你有什么未完成的事?”纪辞也不晓得自己怎么就说了这话,可事实上他就是说了。
许幼娘不愿意走就是有执念,她能撑到现在也是那些执念的原因,可她现在必须要走了。
“未完成……大人是要帮我?”
……
李恒易是李记的少东家,虽然不常露面,不过他对生意上的事做的一直很好,尤其在近两年,更是受到这京都大大小小媒婆的热情关注,时不时就要上门念叨那么一两通。
京都勋贵人家不少,可真正需要这些普通媒婆的能有多少,媒婆们也不过是个平民,所以只能平民中找生意做媒,李恒易就是里面最称心合意之一,毕竟条件摆在那里,
更何况李家还有一家规,李家之子只能有一妻,除非三十五岁妻子都没有添丁才允许纳妾,但即便如此,妻子地位也是不允许动摇的,妾所出之子自满月后必须交到妻子膝下抚养,妾不论是否愿意都必须遵从。
这点真的是让不少官家子女都心动,可这是京都,凡事利字当先。
直到前段日子定下张家姑娘,那媒婆才稍稍消停,当然,也有不死心的,在张家姑娘进门后也彻底死心了。
这也是后面传出张姑娘不干净晦气却一直能好好待在李府的缘故,她是正妻,哪怕世井妇人多嘴多舌也只能趁口舌之快,追根到底,终归还是嫉妒心作祟。
书房,一身浅色素衣的男子拿着算盘算着账册,一时间室内只能听见算珠拨动的声响,烛火在一下下的跃动着,男子的脸忽明忽暗的变换,但不能否认,他长的很是俊朗,就是面色有些不正常的白,也不知是天生还是后天导致。
门“吱吖”一声响起,他的新婚妻子走了进来。
张姑娘温婉端庄,大方得体,若不是那些流言,她真的没什么不好的。
“婉儿。”男子真的很温柔,他放下手中的笔走过去,接过姑娘手中的点心盒子,还替她暖手。
这会儿夜已深,晚上难免有些冷。
姑娘手就带着冷意。
“婉儿,我不是说了迟些回去吗,你怎么就过来了?”男子说着责怪的话,可语气中满是温柔,这样温柔的人怎么会做那般可怕的事!
“恒易,我害怕!”姑娘眼中带着慌乱,男子轻揽着她肩头,作安抚状,他的怀抱很暖很暖,也很让人安心。
“婉儿不怕,你先在这里待会儿好不,很快就好了,我送你回去。”
姑娘听见他的话却似乎更加慌乱了,紧抓着他的手,“送?你又要去哪儿?”
自成婚后他一直不愿意碰自己,夜间更是从未留宿,哪怕只是单纯的待在一个房间陪自己一会儿,新婚之夜都是如此,原来她从未怀疑,只当是他很忙,直到不久之前听见的那些话……
“婉儿别闹,乖,你先去那边坐会儿,很快就好!”瞧,无论何时他总是这般神色,面上不会有慌乱,语气依旧温柔,可他没有正面回答自己。
婉儿似乎是知道的,可又不知道。
她今晚出现在那个废弃院子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她曾经看见过,看见她的夫君去了那个院子,那个据说不干净的院子。
李恒易坐在书桌旁手中不时拨动算盘,张婉一直以为自己对他也算是了解的,可这会儿她才知,原来自己一直都未曾看透过他。
桌面上的烛火又燃了好一会儿,灯油都快没了,终于,李恒易算完了账册,他朝张婉走过来。
此时的姑娘半阖着眼眸,昏昏欲睡的模样,李恒易唇角勾了勾,将人小心抱起,却是放在书房的床上,然后转身就要离开。
“恒易。”姑娘勾住他的衣角,她没彻底睡熟。
李恒易转过身来,面色依旧温柔,“婉儿,乖,你先在这睡会儿好不好?”
婉儿看着他的俊秀脸庞,有些羞红了面颊,本来要问的话也彻底忘了,甚至私心里觉得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那个许幼娘不该存在,夫君会一辈子对自己好的,他会一辈子都陪在自己身边,就这样一直下去,一直一直……
“好!”张婉羞涩的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有立即松开他的衣角,李恒易仿若纵容,就这么陪着她。
他不知的是,暗处有一道灵看着这边,她一身红衣,新嫁娘的模样,四年的时间没有让她有任何变化,她现如今就停滞在那天晚上的时刻,也是和张婉差不多的年纪。
“恒易……”
青年似有所觉的看向某个角落,当然,那里除了一个瓷瓶在无其他。
张婉似乎睡着了,青年小心抽身离开,不见半点留恋,却又小心不将她吵醒。
青年去了废弃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