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宇柯眯着眼睛，世界的昏黄在视野中成缝，他轻轻地点头，温声细语，“是啊，真美。”
他们说着，不谋而合的话，距离无声无息地被拉近。
……
夜色如水，裹着漆黑沉重的天空，白雪飘零乘着斑斓的灯火坠下，长路之上，是如织的车流，哪怕凌晨三点，这座城市依旧不知疲倦。
于海缓缓地睁开眼睛，映入的眼中的是被微光点亮的天花板，白漆刷就和着一节灯管，他茫然地偏过头去，目光在房间内游离，并不陌生的布局，病房的装饰永远都是那么单调乏味。
他将自己的身子坐了起来，靠着那有些冰冷的铁架时，于海脑中传来撕裂的剧痛，随之是潮水般的混沌感。
他单指按着太阳穴，枯坐半晌，便渐渐意识到了前后发生的事情，他在太平间看见那倒地抽搐的守尸人，随后一种混乱疯狂的意志腾起在他的脑中，再往后便是一片混沌，什么也记不得了，于海尝试着去回忆，可都是以失败而告终，在丢失记忆的这几个小时里，他不知做出了什么疯狂的事。
他扭动着脖颈，活动着全身上下的肌肉，一股酸胀感随着他的运动传来，于海掀开白色的被褥，拉起衣袖，目及那大片青紫的肌肤，显然是磕碰亦或殴打所致。
“发生了什么？”于海喃喃自语，稍一用神，他的脑袋又是一阵抽痛。
“见鬼！”他皱着眉头，忍着浑身的酸痛下了床去，拉开窗帘，长夜扑面，不眠的城市映入眼中，灯光下的飞雪，耐人寻味。
于海出神的望着，一下就跌入到一种孤独的意境中，从前，他很喜欢在夜深人静时观察这座城市，铅灰色的天空下，一切都是那么广阔空荡，不像白天那么拥挤那么复杂。
夜晚让他细腻，让他冷静。
同样孤独的感觉深入骨髓，让他落寞不已。
于海看着长路上流淌的光芒，嘴中长长的吐出口气，他拉开窗户，沁人的晚风在瞬间让他打了个哆嗦，白雪飘摇，落在他的面颊上，化成雪水时，寒冷如刀剑般刺人。
于海一个激灵，相对于咖啡之类的提神饮料，寒冷能在一瞬间使人全神贯注，他感受着那直刺神经的寒意，脑中诸多事件开始串联。
沈芸见鬼，潘龙龙到访，古城之死，太平间祸事，一切看似毫无关联可却处处都紧锣密鼓地排列着，好像一切都早就策划好了，所有的事件都指向着一个未知的目标，他在重重谜团的包裹之下。
他想到了三缺道人，那个天生重瞳，在陈叔眼中无比玄妙的存在，于海自然不信鬼神巫蛊之事，天下一切人所为的匪夷所思之事，皆不过装神弄鬼诡计多端罢了。
人皆一般，怎有异人。
一个江湖骗子到底能耍出什么花招，于海很是好奇，思绪翻飞，他又想到了姜旭，那个野心勃勃的男人，这其中一定是有着他的掺乎，像这种人，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家伙，为了金钱地位足以不择手段，嫌手脏的话，可以请专业的人来处理，古城的事会不会就和那家伙有关呢。
“陈叔……何姨……”于海喃喃自语，眼中灯火明灭，白雪皑皑。
思来想去，这两人的嫌疑实在太大，不论陈叔和沈芸是何种关系，但都摆脱不了他具备充足作案手段的嫌疑。
沈芸到底还是太过稚嫩，纵是经历那么一场牢狱之灾，出来还是和孩子一般，面对诸多事宜，根本没有应付的办法。
他吐出口白雾，随后拉上了窗户，尖锐嘶喊着的寒风瞬时消散，那刺骨寒冷褪去的同时，浓重的疲惫再度爬起在脑海。
他看了眼铁架撑起的床，旋身穿上大衣，推门出去了，他不能再在这里耽搁时间了，几个小时的昏睡不知导致他丢失了多少线索，眼下再上床去，没有任何意义。
廊道上闪烁着昏黄的灯光，声音寥落，人影稀疏，哪怕是昼夜不停地医院，此刻也在安然沉睡，少有病人出门，多半是尿急亦或事情处理。
于海支着酸胀的身体沿着楼梯往上爬去，电梯仍在封闭之中，只有一个紧急用于运送病人的电梯开着，他自然不会图一时之快，而占用那救人的东西。
沿途一般昏沉，偶尔能看见几个探访病人的男人女人上下，彼此皆是没有交集，甚至连目光都不会落在一起，在这象征着苦难的地谁都不愿去打交道。
于海沉默不语向上而去，到达顶层天台下时，才驻足下来，这里依旧有零星几个警员在彻夜劳作着，他们沿着边角的每一处搜寻着证据，不可谓不心细缜密。
他看着警员们，自己的目光同样游离起来，没有熟悉的声音，吴队和杜队二人应该是去休息了，忙活一天也确实是要好好休息。
于海的目光转而落在那灯火通明的卫生间中，隔着拐角，他看见一道被拉长的身影，显然是有人伫立其中。
他迈着步子，正欲上前时，一个警员火急火燎的拦住了他，“这位先生，不好意思，卫生间被认定为现场，有重要证据存在，所以不可进入，如果您需要解决卫生问题的话，可以去下一楼的卫生间，抱歉。”
警员声音礼貌。
于海愣愣地点头，没有熟人在这，他自然不好意思强求那么多，毕竟自己只是一个普通老百姓，类似这样的案子轮不到他来插手。
收身正欲离去时，卫生间的拐角探出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他看着于海背过去的身子，招手喊道，“让他过来。”
于海一顿，旋身而过，是熟悉的身影，杜队，可即使这样，于海也有些纳闷，他和杜队算得上打过许多次招呼了，可要算熟悉那断然是说不上的，可此刻杜队竟然自动邀请他进现场，真是古怪。
不过既然可以进去，于海自然不会拒绝，他冲着警员笑了笑，而后走了进去。
杜磊的模样看起来同样憔悴，整个人的精神看上去似乎很是糟糕，他盯着于海的面孔，脸上的神色有些怪异。
于海莫名地心底直发毛，他看着杜磊，干咳一声，“杜警官，有什么事就直接说。”
杜磊被这么一说，瞬间低下脑袋去，如此一幕更是看得于海心里发虚，这该死的羞涩感是这么回事，莫非你要爆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东西来，于海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
噢，那可真是太糟糕了，于海咽了口唾沫，心中开始打退堂鼓了，一向直言直语的杜磊此刻竟扭捏的像个娘们一样，于海实在是想不出，杜磊到底经历了什么。
“杜警官，麻烦您稍微严肃点，您这个样子让我很害怕。”于海声音有些支吾，他看着羞涩的杜磊，心中五味陈杂。
再这么下去，他要止不住那呕吐的感觉了。
“你个家伙，想什么东西呢！”杜磊在这句话下，瞬间面色冷冽起来，他狠狠地刮了于海一眼，眼风锐利。
“总算正常了。”于海长长的吐出口气。
“杜警官，说吧，喊我来有什么事？”他又说。
“没什么事，就是跟你道个歉，今天中午的事对不住了，当时我见你一副野兽般的模样，下意识地以为你要过河拆桥就将你给擒拿下来了。”杜磊偏过脑袋去。
“啊？杜警官，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于海一脸茫然，杜磊说的事他可是半点都不记得了。
杜磊被这么一说，也是后知后觉，恍然大悟，他一拍脑门，自顾自的说道，“对啊，我怎么把这一件事给忘了。”
“杜警官，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请你向我解释一下，我脑子里现在只记得自己去到太平间时的些许画面了，往后就是一团浆糊，什么也记不得了。”于海神色凝重，看来杜磊应该是知道其中发生的事了。
“算不上大事，不必紧张。”杜磊说道，旋即将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抱歉啊，当时并没有想那么多。”杜磊又说了一遍。
“没事，杜警官，真要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于海轻笑道，确实如果自己在那精神紊乱的状态下错手造成些不可挽回的结果那就糟糕了。
“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去太平间吧，那般的的地方我想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往那里跑吧。”杜磊神色凝重，开始询问。
“这个啊，我早早便猜想到了这个可能的结果，极有可能是运往了太平间，便在第一时间赶了过去，赶到时，便已看到倒地不起的守尸人了，随后精神恍惚，再然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也就是杜警官你所了解描绘的那些了。”于海如实说道。
“其实我也只知道些许事情。”杜磊摊摊手，说道。
“杜警官难道也？”于海皱着眉。
杜磊点头，并没有掩饰。
“那吴警官岂不也？”于海眼眸深邃。
“老吴他没事，当时他处理完太平间的事立马便往外赶去了，后来听警员说是去赶去城南那带了。”杜磊说道。
“那边情况怎么样了？”于海的精神立马就提了起来。
“老吴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在入炉之前到达，证实确实是古城的尸体，后脑有明显挫伤，基本可以认定是在天台遭遇重击跌落而死，而这卫生间便是第一处理现场。”杜磊目光扫了眼厕所，他并没有掩饰什么，把知道的都和于海交了个底，后者在这件案子里说起来也算是一个重要的角色，指不定靠着他能得到些重大线索。
“古总……”于海喃喃自语，声音有些落寞，虽说早就确定了现场血迹是古城所残留，可到真正发现尸体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别伤心了，逝者已逝，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抓紧破案，还死者一个公道。”杜磊轻声说。
“我知道，”于海点头，而后看向杜磊，“杜警官太平间有什么发现吗？那里多半是动了什么手脚。”
“噢，事发之后立马便有相关人员配合调查了，据说是一种神经毒素，可真要说起来却又没有那么简单。”杜磊声音沉重。
“难道还有什么其它特殊的地方？”于海紧皱着眉头。
“就那守尸人，你知道嘛，真名叫王强，尸体就是他运送出去的。”杜磊说道。
“这家伙难不成也是帮凶之一？”
“要是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王强那家伙当时运出尸体的时候整个人都和行尸走肉一般，就像被别人操纵了灵魂一样，提线木偶你知道吧，和那差不多的状态，一点自己的思维都看不出来。”杜磊摊摊手，在他醒来之后，稍加休息，他便迅速投入到了案子之中，将失去意识时发生的一切及进度了解了一番，得知这些事情后，他的反应和于海一般，惊怔不已。
“怎么可能，你我不过丧失意识罢了，怎的那守尸人会被控制身体，会不会是他装作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妄图欺骗你们呢？”于海眼中闪过一抹惊愕，他自然无法相信这天底下竟然有可以操纵意识肉体的手段，未免也太过玄乎了吧。
如果真那样的话这个世界不早就乱套了嘛，早已不是从前那笃信神明的社会了，现而今的科学足以解释那些难以想象的天灾。
“不清楚，不过依现而今的线索来看，王强应该也是受害人之一，不然也不至于差点被你杀死。”杜磊摇头。
既然如此，杜警官你们应该已经调查过太平间了吧。”于海轻声问道。
“当时我已经陷入那神志不清的状态了，没能在现场了解情况，不过大致结果我已经了解清楚了，稍微科学点的解释就是神经毒素。”杜磊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