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济没有久留,只在杨浣碧家唯唯诺诺地吃完了一顿便饭,就要离去。
杨家妇人说留他住一晚,不过为了保住小命,甘大剑仙还是婉拒了这份好意,给众人告辞后果断开溜。
杨浣碧送他出小镇,临溪巷如今已经不临溪了,临海,而临海的位置多出了一个码头,是齐国为新桃源镇的居民们准备的,方便他们来往太白州。
身上无剑,就连那柄剑鞘也赠予了李俊霖,与其说是赠予,倒不如说是二人的一通交换,他从李俊霖那初出茅庐,年少不知“天高地厚”的一剑断溪金色剑意中悟到了破境的关键,跻身十二境剑道山巅。
便随手将陪伴自己数百年的无剑之鞘赠给少年,算起来,仍然是甘济赚到了,而且赚得不少。
十一境,世间已是少有。
十二境,万年也无几人。
至于传说中的十三境,也许只有那个当年一只脚踏进了南天门,却又自愿从里面走出来的读书人才见过吧。
一位十二境的大剑仙,才刚刚稳固境界,便已经开始仰望十三境的风光了。
无剑可御,又不想御风的甘济,只想在临溪巷的码头,乘船离开。
“杨浣碧?真是个好名字,比你之前那个,要好听多了。”甘济一上船,就好像天不怕地不怕了一样,只因身边有几位凡夫俗子同乘,他断定那青衣女子不会出手。
杨浣碧一手负后,一手就那么垂在腰间,作持剑状,却未持剑,就那么笑眯眯地看着剑仙甘济远去。
孤帆远影,一叶扁舟,乘风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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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霖最终还是没有带走那柄入地三尺的金色剑鞘,只是无论少年走到哪里,那柄金色剑鞘都会自行跟在他身后,期间还被不平剑“恐吓”过一次,一柄雪白长剑,直接都不收少年控制了,跑去跟那金色剑鞘左右互搏,电光火石之间,少年发现那金色剑鞘居然还停抗揍的!
寻常剑鞘,乃至玉蚕剑鞘,即便是万年玉蚕剑鞘,也都无法存放仙剑不平太久,可是眼前这柄仿佛迷路了的金色剑鞘,竟然能够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而且被不平剑砍了那么多下,连一丝一毫的裂纹都没有出现,实在是匪夷所思。
看着悬停在自己身前的一雪白长剑,一金色剑鞘,打了那么半天都没分出个胜负,其实那柄金色剑鞘基本上也就是在被动挨打,没敢还手,看起来就像一个怕媳妇儿的憨厚汉子,被自家婆娘揪着耳朵一顿爆锤,但是又常年如此,所以皮糙肉厚的不怎么掉血。
李俊霖觉得有趣,也就没有拦着不平剑,山水路很枯燥,除了捉鱼烤鱼,练剑炼气,也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
今天能看到这样一出好戏,倒也为少年百无聊赖的行程增添了一些乐趣。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好像要下雨了,得尽快找个地方躲雨,否则会被淋成落汤鸡。
李俊霖抬起手,掌心朝上,将手掌摊开,不平剑也不再恋战,自行回到他掌心,被少年握在手中。
那金色剑鞘见雪白长剑去往少年手中,也不要脸皮跟过来,嗖一下子便覆盖住了不平剑剑身。
长剑入鞘,竟无任何不妥,仿佛是为它量身定制一般。
李俊霖哑然失笑,“既然如此,那便暂借你一用吧。”
他索性将装有不平剑的金色剑鞘负在身后,在山野间小跑起来,寻找着避雨的地方。
如今已是三境剑修的少年,在林中废物,奔腾于树干与树干之间,身手矫健,而达到了凝神境,便意味着他如今目力极远,可以透过许多枝叶看到远方的景象,脚力也不可同日而语,只要凝神屏气,将识海内灵力调动到脚下,那么蓄力一跃,便能登上枝头,于林间穿梭,速度极快。
还未等李俊霖寻到避雨的地方,倾盆大雨便从天而降,豆大的雨点一滴一滴砸在少年俊秀的脸庞上,淋湿了他的衣裳和黑发。
他凝神屏气,集中注意力,试图将视线放得更远,奋力一跃,登上一根细长的松柏,站在枝头,视野随即开阔起来,少年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山洞处。
“只能先去那个山洞了。”
脚尖微点,松柏向后倾斜,李俊霖借力一跃,奔赴不远处的小山洞。
他快要落地时于半空中一个翻身,稳稳站在原地,还未走进山洞,便看见里边已经有一伙人,正聚在篝火前抱团取暖。
三女一男。
从左往右,依次是一位上了年纪的白发老妪、一位面容清冷,身着锦绣的白衣少女、一位笑容恬淡,神色从容的年轻女子,身穿道袍,俨然是位山上女修。
而那位年轻女子身旁,坐着一位贵公子模样的年轻男子,腰悬玉佩,锦衣华服,地上摆着一把宝剑,剑鞘以许多珍珠翡翠点缀,李俊霖瞥了一眼便知晓其价值不菲。
贵公子满面春风,与其余三人谈笑风生,举手投足之间颇为儒雅,想来家风不错。
当四人发现一位被雨淋湿,头发有些散乱的少年郎身后负剑,忽然跃到山洞口之时,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少年郎。
荒郊野岭,深山老林,一位少年胆子这么大,竟敢独自行山?
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的白发老妪俯首在白衣少女耳边,轻声提醒道:“小姐,要不要······”
白衣少女先是瞥了少年郎一眼,旋即摆摆手,微笑道:“婆婆不必如此,这山洞又不是咱们的。”
老妪迟疑了片刻,最终选择听从小姐的。
另一位身着道袍的年轻女子也抬头向那少年郎看去,才三境,就敢出门游历?还是这蒹葭州?
婆娑天下各州,要说最安全的,可能难以排个先后,可要说最危险的地域,那么蒹葭州,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这是当年鹿鸣州一州化九州后,最边缘地带的一个州,地域不算大,但是魑魅魍魉,妖魔鬼怪可半点不少,尤其这深山老林间的精魅,更是数不胜数,寻常修士游历山河,若境界不够,至少也应该是如她们一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
可眼前少年郎,哪怕是个剑修,三境要当四境看待,但孤身一人游离蒹葭州,是否太过不知天高地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