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一个朝气蓬勃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江渊眉头倏地皱紧,这碧水南山虽远,客人却不少。
赤青一身劲装从外间进来,看向越夙辙时立马眼睛一亮,看到江渊时顿时面露不爽。
江渊赞叹,收放自如,不去演戏真是平白糟蹋了这天分。
“师尊,洛师尊来过了吗?”
“嗯。”越夙辙皱眉点点头。
“那我们……”
“师尊,什么事神神秘秘的,不告诉我。”江渊心下不满,出口打断赤青的话,赤青转头瞪他。
越夙辙没有说话,皱眉思忖一阵后,还是开口,“有些事,过几天我要出去一趟。”
越夙辙经常一个月有半个月不在越陵,他在江湖上有生意,又要掌管越陵,隔三岔五哪里还有什么妖魔鬼怪作祟人间,还要请他去捉妖。
众仙门是骂的时候越夙辙就是大魔头,用的时候又是腆着脸,一口一个越陵主。
江渊嗤之以鼻,但他也没嘲笑的资格,因为前世他也在其列,只不过没做过这么恶心人的两面勾当罢了。
他一直颇为不解,为什么越陵什么事都要堆给师尊,他洛尘景和那些其他的师尊就真是个摆设?而且赤青明明已经可以出门历练,每次却都要让师尊陪着,原因竟然是,他怕鬼。
一个捉鬼的怕鬼,江渊简直无语,他上辈子有段时间甚少在师尊身边,也就没怎么再接触赤青,现在想想这个傻不拉几的二师兄天天缠着师尊,他不由得有些危机感。
“我也要去。”他怎么可能让师尊一个人去,洛尘景那个老狐狸,自己什么都不干,有事就找师尊。
越夙辙转头看向他,挑眉一口回绝,“你受着伤,不行。”
“我这伤都是外伤,隔三天就好了。”
“不行,由不得你胡闹。”
越夙辙在徒弟身边说话是说一不二,江渊知道再犟下去没用,索性就妥协道,“好吧,师尊告诉我什么事总行吧。”
赤青狐疑的看着他,转头又看了眼点头首肯的越夙辙,嗫嚅的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中楚朝风的一个小镇子里,最近出了点事。“
“这事原本也不是大事,只不过派去处理的师兄弟们俱都没了踪影,几月都没有回来,陵中师傅多在闭关,实在无法,只能让师尊去。”
江渊撇了撇嘴,满脸不快。
没人?他洛尘景就不是人了。怎么越陵一出事,就都闭关了?
也不知道老陵主怎么培养出这么些山野庸才,酒囊饭袋,临危便跑,有好处反倒都比谁凑的快,一个个表面道貌岸然,牛逼哄哄,内里都是些败絮朽木,实在让人作呕。
“师尊不也忙碌,你们走了,陵中事务谁来处理?”江渊心下不爽,连语气都带了几分冲。
越夙辙不急不徐道:“我把陵中事务交付给了你洛师尊,你在陵中乖乖听他差遣。”
他正要反驳,却看到越夙辙神情严肃,只得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
江渊看了看手中纱布,估摸感觉了下,“大约结疤了。”
越夙辙面色复杂,欲言又止,赤青在一旁歪头打量了一会,突兀的来了句,“你手上,出现火云痕了没有?”
江渊忽地一震,这才蓦然想起。
无名长戟,生来有灵,所被其伤到之处,会出现火云图案的红色疤痕。
江渊手心突地一疼,暗恼怎么忘了这茬。
火云痕,是被无名伤过后留下的标记,被标记的人会永远惧怕无名。情况好一点还可以压制惧意,坏一点的话,遇无名当场暴毙。
江渊皱了皱眉,火云痕结疤后出现,他之前毁了手心伤疤,所以现在还没有出现,自然还没有一系列的之后反应。
火云痕他本不在意,他自信压得住惧意,但是,前世他并没有被无名伤到过!
虽然这伤不值一提,但是却激发了他内心的一直的恐惧和狐疑,江渊发觉这一世很多地方和上一世完全不同,而最让他不解的就是师尊明显冷漠了许多的态度,明明上一世,师尊爱他迁就他,怎么感觉这一世,师尊对他避之不及,难不成他重生了一次,师尊也会变个样?
他颇为不解,抬头看到越夙辙担忧的双眼,不禁嗤笑自己是想多了,师尊怎么可能会变。
毕竟重生了一世,自己不与前世相同,周围人自然也会相应做出变化,想来是他想多了,师尊还是喜欢自己的,只不过没到那个程度而已,兴许再过不久,师尊就会向他坦白心意了也说不定。
他如是安慰自己,故作轻松道:“还没。”
这轻松的表象下,暗藏种种不安愁苦。但不是他担心自己会不会出现火云痕,而是他担心师尊不会像前世那样钟爱于他。
可落在越夙辙眼里,就只会被认为是第一种。
越夙辙看出他的心焦,也颇为担心的皱起眉头,半天才蓦地憋出来句,“你不要担心,无名不会对你出手的。”
无名有灵,听命于越夙辙,但也对其周围人友好无害。
江渊知道越夙辙在安慰他。
赤青一旁苦着脸喃喃道:“现在仙门武道大会迫在眉睫,师尊管哪茬子事都不行……”
“都让洛师尊代理吧,我就不参加了。”越夙辙闭上了双眼,神色间颇为乏累。
说罢,江渊和赤青均惊讶的皱了皱眉。
仙门武道大会,三年举办一次,由各大仙门宗主为代表参与,虽说表面上是谈天说地吹牛皮,但知道的人其实都明白,这里面有些个门道,派去参加的人并不仅仅是代表仙门这么简单,更是对自己领袖身份的一种肯定。
要是哪家派来个不是宗主的人来谈天说地喝酒吃茶,其他仙门心里难免会想,这某某仙门宗主莫不是要换人。
往年越夙辙不论多忙,都要出席,就算是他处境最艰难的上一次武道大会,他也还是迎着骂声毫无例外的亲自出席了。
可是今年……
“师尊,这……”赤青在一旁欲言又止。
他本以为越夙辙虽将事务托于洛尘景,但是武道大会也会自己亲自出席,却没想到越夙辙根本没有想要出席的念头。
“我最近有些乏了,休整几天,我们一同前往朝风吧。”他的话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江渊还听出来些许无奈。
不管怎样,不出席武道大会多少会对越夙辙和越陵有影响,尤其在如今外面风言风语愈加猛烈的情况下。
越夙辙这种不出席的做法,对众仙门仇视他的人来说是一种示弱,但他们是接受示弱还是群追猛打,就不得知了。
往年武道大会各大仙门宗主之类的都要上台过几下招,虽然看起来只不过是简单随意的比试切磋,一众人笑着攀谈打哈哈,但其实暗里是带着些试探在里面的。
越夙辙往年出席大会,站那擂台子上就是一天,不拿兵器都打的底下仙门百家没一个人敢上来单挑。他实在无聊之余,就站在台子上默默地嗑瓜子,瓜子皮堆了一山又一山,那场面不知惹得多少人愤恨震撼。但这也其实是给自己立威,让人不会那么容易招惹他。
这也是为什么外面流言不断,却无人敢朝他拔刀相向的原因,说到底就是怂,就是怕,不过一群只敢人后造谣的小人而已。
江渊想想洛尘景那个老狐狸,如今代理参与武道大会,也不知道能不能在那些仙门老叟手上过两招,要是刚上台就被打趴下,不得丢尽越陵的人。
“就这样吧,不用多说了,休息几日后,你陪我下山再去朝风吧。”越夙辙向赤青摆摆手,转身走进了外间。
越夙辙刚走,赤青就皱起来眉头,喃喃低语着,“往年师尊比这忙百倍都不休息一下,今年是怎么了?”
江渊躺床上翻了个白眼,“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像只疯狗怎么都不会累。”
“你……江渊,你别欺人太甚。”赤青眸里爆发出火光,他愤恨的看了江渊一眼,似乎是忌惮他还有伤,忍了忍没有抽出腰间别着的绕指柔,转头重重哼了一声,走出门去。
夜半三更,月色明亮,轻微凉风吹过。
江渊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明月。
他睡不着。
这一世,很多事都变了,对以后可能发生的劫难不确定的恐惧感,让他莫名心焦。
师尊的伤,也不知道怎么样了,看白天的行动自如的样子,倒像是已经痊愈了,可他记得上一世,师尊他的伤一直到了后来和他在一起时,才慢慢痊愈。
想着想着,心中的不安愈发沉重,他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错过了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
他现在安睡的地方,是碧水南山上越夙辙议室中供其白日困乏时小憩的地方,离着越夙辙的房间并不远。
想着离着自己心上人房间不远,说不激动是不可能的,重生这么久,他连师尊的手都没摸到几次,白天那傻缺又说要和师尊下山,这一去他都不知道师尊什么时候能回来。
江渊皱着眉,自言自语道:“不成,不能让那傻子和师尊一起去。”
想着过几天暗自跟过去保护师尊,蓦地思绪又落到师尊的伤上。
越夙辙有多好胜要强,江渊太清楚了,前世被仙门百家包围,他身上全是伤都没有吭一声,最后坠下悬崖,粉身碎骨。
他想起千绝崖上冲他笑的越夙辙,一时间心痛不已。
烦躁间他缓缓起身,借着月色随手披了件床边的外袍,慢慢的朝越夙辙的房间走去。
悄悄的踱步到师尊房间的窗边,纸窗看不清室内,只能看到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影,他心里焦急迫切想要看到越夙辙,那股不安愈发起劲。
正准备推门间,他突然听到门内传来轻微脚步声,忙闪身到树后偷眼看着。
阁门慢慢打开,越夙辙苍白虚弱的脸出现在门口,他面色冰冷,披了件薄薄的单衣,关上门就朝阁楼边的树林走去。
江渊心下一沉,这么晚了,师尊不去睡去树林干什么?